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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几个人都背着水壶,你应该向他们要水喝呀。”司机说着,又踩了油门。
除了这两句话,他们没再聊到下车的五名登山客。巴士驶出隧道以后,又继续走了一个半小时的单调山路。
警部补开始思索,濑沼律师被那伙人强行押上山,沿路既搭了火车,也坐了巴士,中途也有乘客上车,他为什么不大声求救呢?只要出声,应该有人相助。他没这样做,想必是稍一出声便性命不保吧。
然而,那些人为什么非得把濑沼律师押上山不可呢?实在令人想不透。最后,濑沼律师独自在山中饿死,那些人肯定是把他留在山里再离开的吧。
那座山果真是人迹罕至、足以饿死人的深山幽谷吗?警部补提出这个疑点时,一名熟悉那一带地形的刑警说:“那座山的路况非常恶劣,加上雾霭深重、天气多变,眼见天气放晴,一下子又怒云滚滚。遇到这种天气,连老练的登山客都会迷路,没有经验的登山客一旦迷失了方向,只会离人烟处越来越远。何况那里又是郁郁苍苍的原始林。”
四
井手警部补回到东京,项目小组好像等候已久似的立刻召开会议。
警部补逐项报告此行的调查结果,搜查一课的里村课长和承办此案的矢口主任一边聆听一边热心地记录重点,尤其仔细地讨论了医生的验尸解剖报告。
“仅仅四五天,果真就能饿死人吗?”主任抬起头来说道,对于饿死的问题提出质疑。
井手警部补针对木曾福岛医院的院长解剖时所提到短期饿死的条件,复述了一次。
主任不动声色地离开座位,好像是去打电话给专门解剖死因不明尸体的小岛博士,前后花了不少时间,回到座位以后,露出凝神思索的表情。
“我把濑沼律师遇害的经过整理出几个重点。”主任一面说,一面逐条写下:
1 濑沼律师从东京车站坐上火车,沿着东海道南下,姑且把目的地定为名古屋方面。
2 濑沼律师从中央线的三留野站搭上巴士,这是他头一次现身,离他从东京车站失踪,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推测他遭到绑匪监禁,问题是关在什么地方。
3 一开始是坐火车去名古屋,后来在三留野站搭上巴士。这样推测,他被监禁的地方,可能在中央沿线的名古屋至木曾附近。
4 绑匪为什么要把濑沼律师押到折古木山呢?最终目的是要饿死他吗?
5 濑沼律师什么时候被遗弃在山里?如果绑匪一开始便以饿死濑沼律师为目的,那么让他在山中迷路,长达数天便是必要条件。如此一来,同行的绑匪也必须在山里监视他,直到他饿死为止。否则濑沼律师若从山里逃走,对他们而言,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6 最后一点,他们为什么要采取强押濑沼律师上山使其饿死的手段呢?真要杀他,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
项目会议以此议题为讨论重点,每个成员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主任抽着烟,仔细聆听同仁的发言,但是对于饿死的说法,始终无法认同,他总觉得其中有不尽合理的疑点。
然而,濑沼律师确实是在深山里饥寒交迫死亡的。当时,车上也有目击者,医生又从他的肠子内取出野草莓和通草籽,这些都是强有力的事实。
这时候,有个刑警提出了奇妙的问题。
“从解剖结果来看,死者的尿量很少,体内器官呈现干枯状态。濑沼律师在饿死之前为什么不喝水?”
五
东京的报纸,连续两天以“新宿枪杀案”为题做了大篇幅的追踪报道。
一则报道说,项目小组已查出担架和手枪的出处,以及嫌疑犯的真实姓名。
警方已查出嫌疑犯黑池健吉,现年三十二岁,原籍为长野县南佐久郡春野村字横尾,之前化名为山本,在红月酒吧担任酒保。黑池于一九四七年在当地的春野中学担任代课老师,一九四八年离职,前往东京之后便音讯全无。原籍地已无亲人。凶案发生以来,已经过了四个月,项目小组很有信心地表示,近期内可将凶嫌逮捕到案。
隔天,各报又继续报道濑沼律师死亡的消息。
濑沼律师为什么会饿死在折古木山中,这个谜团令警方费解。项目小组证实,一个星期前,有五六名登山装束的乘客,而濑沼律师也在其中。他们在中央线的三在木曾岭附近下车。不仅日期符合,警方也已得到乘务员小姐和其他目击者的证实。同行的四五人,均为强押濑沼律师离开东京车站的绑匪,警方正循线展开侦查。另外,警方认为,濑沼律师遭绑架案与新宿枪击案有关联,正全力展开部署,誓言将嫌犯黑池健吉缉捕到案。留野站下车后,坐上往饭田的公交车,经过大平街道,
萩崎龙雄在住处读了这两则报道。他从中央线的岐阜县瑞浪市落寞地回到东京,倏忽已经过了三个月。这期间,他并非没有外出调查,而是没有追查到任何线索。
一个星期前,龙雄打电话到报社找田村,想问他后来有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不过,接线生这样回答:“田村先生出差了。”
“出差?去哪里?”
“九州。”
“九州的什么地方?”
“不知道。”接线生冷淡地回答。
龙雄吩咐接线生,请田村回来后打电话给他。龙雄心想,田村可能还在九州。
田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案情出现两个发展。龙雄除了这两则报道之外,无法得知更详细的内容。如果田村在的话,八成会满头大汗地跑来告诉他。
(警方果真是行家呀!)
龙雄读完报纸以后,不由得发出这种感叹。自己看似超前几步,但是在踌躇不前的时候,警方的搜索行动已经有了具体进展。之前他也预料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终将是徒劳,现在似乎已得到证明。不论他或田村多么焦急,终究达不到这样的成绩。与拥有优异组织的警方相比,他们这两个门外汉显得格外软弱无力。龙雄深切感受到门外汉的局限与无能为力。不知怎的,他心里有股无处宣泄的挫折感。
黑池健吉、黑池健吉——报纸上这四个大字,深深烙印在龙雄的脑海里。
就是这个人把关野部长逼上死路,轻易地骗走三千万日元支票,连累专务被降调到大阪,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濑沼律师的离奇死亡,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之所以感到愤恨难平,是因为这个凶手居然还逍遥法外。
龙雄频频叨念着“原籍长野县南佐久郡春野村字横尾”,但脑中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感。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轻叫一声,联想起另一个相似的地址。
龙雄急忙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迅速翻到这一页。
山梨县北巨摩郡马场村新庄吉野贞子
这是他在瑞浪邮局看到的那张普通汇票的收款人姓名。当时他认为是上崎绘津子的女子,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最后还是没见到。
龙雄直觉,山梨县北巨摩郡和长野县南佐久郡应该相距不远。他为了弄清楚,还跑到附近的书店买来一张长野县和山梨县的分县地图。
长野县南佐久郡春野村在长野县的南边,临近山梨县,面向八岳山的东侧。但是,他找不到北巨摩郡马场村这个村名。由此看来,不论是村名或吉野贞子这个名字,都是随便编的。不过,北巨摩郡确实位于山梨县北部,与长野县南佐久郡接壤。
这是巧合吗?
龙雄摊开两张地图,一面抽烟一面思考。
这张汇票应该是在瑞浪镇某处避风头的黑池健吉唆使上崎绘津子到邮局兑换现金的。而收款人的信息当然是黑池健吉叫上崎绘津子填写的。这两人之间,基于什么原因要这么做呢?实在令人百思莫解。尽管事因不明,但可以从这里推测。
每个人在填写不实地址时,大多会选用印象中的地点。我们姑且试想黑池健吉的心理。以他的经验来看,他最熟悉的地方是自己的故乡和东京。他知道自己正被通缉,填写这两个地址的同时,便会犹豫不决。因为这两个地方,与他过去的生活密切相关,难免引起本能上的恐惧,他害怕写出长野县和东京,会让警方发现蛛丝马迹。
黑池健吉为了避免引来猜疑,便把长野县改成山梨县,以为只要把县名掉包,即可高枕无忧。他对于山梨县记忆深刻,是因为邻郡的北巨摩郡在山梨县内。他大概是顺手写下北巨摩的郡名,然后在下面随便编个村名。
萩崎龙雄琢磨着眼前的两张地图,做出这样的推论。
想到这里,他对黑池健吉的故乡长野县春野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他知道黑池健吉现在不可能在那里。不过,黑池健吉二十三岁之前住在那里,在那里担任代课老师,那里是与他过去生活息息相关的地方,那里存在着他的过去。
“嗯,我应该去那里看看。”龙雄当下这样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