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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到了郭朴身边,有些羞涩有些难为情,郭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凤鸾,作为他已经明白凤鸾喜欢自己。

或者他还不敢相信凤鸾是喜欢,至少凤鸾依恋自己。受到这样的依恋,郭朴当然很喜欢。他花钱强娶了三个妻子,自己不放心一定要写卖身契,因为他没有底气,他害怕有朝一日这些人全不要他。

而今,有了一个。至少她,是说了出来。曹氏说的郭朴才不信,只能给他添气。曹氏可以唬一唬郭夫人,却蒙不住郭朴。

郭朴现在的情况,只是没精力过问曹氏。他要先看凤鸾,先对凤鸾说话:“你小呢,还有父母,我去了也是无奈的,”

说到这里精力又不济,停上一停,郭朴再道:“想想你的父母亲。”

凤鸾被提醒,这一次认认真真想想父母亲,她低声道:“我,你要走了,我怎么办?”郭朴道:“我不在,你是自由身。”

“不!”凤鸾固执地这样说,郭朴道:“你也可以为我守着。”凤鸾再摇头,带着固执:“不!你不在,我会被人欺负。”

公子一旦不在,不会有人问自己:“凤鸾,你又受了气?”也没有人对凤鸾回护,在房里哄着她考究红豆生不生北国。

所有的玩意儿,如红木楼梯,自己弄一个别人要说败家。郭朴给做的,就很幸福。笔墨纸砚,自己弄来别人会说不是女人的正经事情,而伴在郭朴身边,字可以认几个,画可以画几笔,说正经有正经会的人告诉,说玩就只玩去,样样都有滋有味。

人为什么需要家,需要感情,人是感情和群居动物。

凤鸾还是娇娇依依,吭吭地道:“我也想父母亲,担心他们以后为我哭,那你就好了吧。不然我一个人在,还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让郭朴震动,他觉得自己死去对不住祖父对不住父亲对不住母亲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凤鸾。

背后,又剧痛起来,旋晕也重新开始。郭朴心里牢牢记住凤鸾的话,凤鸾一个人在,她可怎么办?

郭夫人在此时悄悄地离去,走到外面忽然不怎么伤心了。朴哥,当然会好,也只能会好。是不是,他病成这样都有对他一心的人,郭夫人同时内疚,她明白凤鸾认为自己喜欢别人是怎么回事。

凭心而论,郭夫人是真的最看重汪氏,可她难能可贵的一点,并没有把自己的喜欢强压在儿子身上,她没有要求郭朴必须喜欢哪一个,相反郭朴喜欢的,郭夫人就要喜欢。

这是一位可贵的母亲。

长平跟随上来,在后面回话:“公子还要用褚先生的药?”褚敬斋的行为,小厮们落在眼中。郭夫人心中迷乱,唉,有病乱投医。她认真的问长平:“你认为如何?”

“褚先生在家里有一段时日,他没有害公子的理。要说他医道不行,也不是。”长平躬身道:“以小的来看,只怕是这一次误用了药。”

郭夫人站住:“朴哥都快不行了!”长平还是心平气和地回话,平稳的语声多少安慰了郭夫人的焦虑:“奴才先试药,再给公子试。”

“唉,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他再有药,给我来试。”郭夫人这样说,丢下长平出门。她忧心儿子的病,还在出门去料理。

长平回来和临安说过,两个人都心中有数。到了傍晚,见褚敬斋猫腰来到郭朴房外,送上一碗药汁子,凤鸾接过在手,轻声道:“我要先喝。”

“少夫人,这药是我为公子重新配的,赶快给他喝,喝过会好得多。少夫人呀,你要相信我。”褚敬斋急得快要跳。他心一旦放正,知道自己再把郭朴医好,医到原来那起不来却言笑可以的样子也行。

凤鸾不肯!

她一仰脖子,把药汁灌到肚子里。褚敬斋直了眼睛,长平和临安都有嘘唏。他们是按着郭朴的眼色对凤鸾敬重,但问他们自己的内心,也认为周氏少夫人人最好。

长平和临安全是奴才,一步一步到郭朴身边,也见过不少欺负人的人。汪氏太要强,太习惯于玩些花样,让看穿的人总不舒服。

在下面看上面的人,是很容易看得透。有句话叫,瞒上不瞒下,也瞒不了。

“咳咳,这是什么药?”凤鸾被苦得舌头都发了木。褚敬斋苦笑:“得,明天还得去找药,您知道这药多少钱,这药多难寻?”

他拿着空碗沮丧而回,凤鸾在房中赶快寻吃的寻蜜饯。摸一粒梅子在手,又怔忡了,这蜜饯是给郭朴嘴里没味备的,可郭朴很少叫,后来全变成凤鸾一个人的独家零食。

床上的人弱得一阵风可以吹走,可这个人在凤鸾心里很重很重。

临安跟着褚敬斋回去,到他房中问道:“余下的药在哪里?”褚敬斋指指一个小罐子,临安过去打开,见还有半碗药汁,也不用碗,举起罐子嘴对嘴一气喝下去。褚敬斋急了:“你这是何意?”

“这药我也要先试三天,试过才能给公子用。”临安放下罐子,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放下:“药不便宜是不是?这个给你!”

转身正要走,褚敬斋在后面跟过来话:“我是说只有一个干净罐子,你嘴对嘴喝过,还怎么给公子?”

再说少夫人也要喝,褚敬斋当然不会刻薄出来这句话。

临安没接话,开门投入黑暗之中去了。褚敬斋关上门,在烛光下坐了好一会儿,品味一下这郭家的人,就明白了郭老爷子、郭夫人、家人们的心思。

郭大人忽然病重,郭老爷子能不对着医生着急?郭夫人也是一样的道理。而这两个小厮,素来有三言两语,今天却很能理解人。

还有少夫人周氏,今天也是自己拿主张,自己要喝掉药。春夜里褚敬斋突然就温暖了,突然就理解别人。

天气暖得很快,不少人身上夹衣换成单衣。汪氏只一件单衣,在铺子里还觉得热,她是气的。

七巧站在她身前,一句不少把汪贵的话学给汪氏听:“大爷说少夫人是脚踩两只船,只认婆家不认娘家。”

“还有什么?”汪氏装着不动声色,在心里权衡娘家婆家哪一个更重。在七巧的话语中,汪氏还在想曹氏。

这个人一直透着怪,前几天看着得罪公子和婆婆,这两天又回去了。曹氏和凤鸾更好,对汪氏也更亲切,对郭夫人亦步亦趋的侍候着,这又怎么了?

五巧从外面慌里慌张进来,面上惶急把汪氏吓了一跳。站在梨花木几前的七巧知趣让开身子,五巧来到汪氏面前,匆忙附到耳畔,急促又快的语声带着湿热气息喷来:“不好了,邱掌柜的说,昨天的客人又订了别人家的东西。”

“哪一家!”汪氏不是大惊,这一次是大怒。银牙咬着喝问:“又是那一家!”五巧苦着脸:“就是他们,凤记!”

凤记!汪氏刻骨铭心印在心上,再把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我省出来的客人,难道是便宜他们!”

一次客人被凤记拉走可以说是意外,没隔几天又去一个,汪氏觉得不寻常。她狐疑着在房中走来走去,又问七巧:“你觉得曹氏有什么心事?”

丫头们心领神会,五巧争着道:“弄不好是她!”汪氏怎么也怀疑不到日夜侍候郭朴的凤鸾身上,她把指甲掐进肉里,恨声道:“只能是她!”

想通这一点,别的都可以解释!汪氏重新坐下,招手让两个丫头到身边来,低声道:“还记得她那一天跪了足一夜,母亲不管她,公子就差把她也打了!”

再想越来越对:“只能是她撬家里的客人,被发现了,打她的丫头作个警告!”七巧啧舌头作怪相:“我想去看看腊梅,竹香摆手不让我提也不让看,说,”把嗓音放低,带着神神秘秘道:“打得都认不出来,每天给点儿剩汤水吊着性命,就算不死不活。”

汪氏借机表白一下自己:“要是我,才不会任由你们这样。那曹氏,唉,也不管自己的丫头。”五巧和七巧都不作声,听着汪氏说下去:“可怜跟着她嫁过来,不是她的体面,也是她的人吧。”

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内因哪里说得清。汪氏感叹过,心里还疑惑毒打腊梅的事,又把抢客人的事记在曹氏身上,继续痛恨她。

“少夫人,邱掌柜的问您怎么办?”五巧怯生生提醒一句,汪氏没好气,把邱掌柜的也怪上,手中绣牡丹花的帕子一甩,汪氏嫌弃地道:“他这个人看来不中用。”

五巧和七巧心中都一凉,邱掌柜的是少夫人许以重诺礼聘而来,前一阵子还夸得似一朵花,现在就在不中用的人。

再有腊梅的事出来,其实丫头们都震慑到。腊梅有什么错不清楚,不过想来她能犯什么错!丫头们想不到曹氏另有隐情,汪氏这样的人要是另有隐情,她会想许多主意不会嫁过来。

汪氏主仆可以想到有凤鸾这样憨的人,却想不到看上去精明的曹氏是被逼而来,一点儿主意也没有。

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汪氏低声问五巧和七巧:“你们看昨天见的客人,他路儿远在云南,你们看……。”

“这可使不得!”五巧和七巧大惊失色,那个客人是郭家的老客人,直奔着郭家而来,虽然来一次要的不多,郭家也揽这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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