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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郭朴的话,褚敬斋想要落泪。这几天里处处看到人眼泪,褚敬斋就只忍着。郭朴还要说什么,却没了力气。
外面有脚步声,郭夫人带着一些亲戚们过来。这几天里郭夫人对褚敬斋没有苛责也没有言语,她见到褚敬斋在房里,只微微一怔。
这一怔,让褚先生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这一怔,表示他出现在这里不合适。
郭夫人一行从他面前走过,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对着去看郭朴的人,褚先生悄悄地溜走了。
出来真是灰心,只有郭大人的一句话可以鼓舞他。他还想和郭夫人说一说,要继续治病,到底要郭夫人答应才行。
“朴哥,听说你醒了,”郭夫人柔声来看儿子,郭朴对着母亲憔悴的容颜又说了一次:“母亲白养了我。”
凤鸾大恸,郭夫人又一次心碎成无数片。看过郭朴出来,亲戚们在房外就小声道:“后事备办一些吧,冲一冲或许好些。”
失魂落魄的郭夫人木然送她们出去,压根儿看不到一旁候着自己的褚敬斋,哪怕褚敬斋巴巴的盯着郭夫人看,郭夫人眼里根本没有他。
郭夫人离去,褚敬斋也离去,黑暗中闪出曹氏的身影,她一身暗色衣衫,发上全无首饰免得有光泽闪出,一步一步地往二门外去。
过二门的时候,曹氏是正大光明板起脸:“母亲才出去,我有事回她。”就这样出了大门,雪梅在前面闪一个影子出来,曹氏仔细跟在后面。
走过小桥走过黑暗的一条路,来到后院里。有一排旧房子,雪梅走到其中一个窗户下,对曹氏招一招手。
到她走近,雪梅再小声交待:“没有人看管,却有上夜的人。”曹氏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在雪梅的帮助上爬进窗户里。
这房子是旧屋,窗户原本是关着,上面的窗系掉落下来没有被人发现。腊梅被关在这里,等候郭朴发落。
郭朴原想等到京里案子落案,把她同曹氏一起处置。他这一病家里人心全在他身上,没有人管腊梅,只有一个婆子每天来喂腊梅一点儿汤水,免得她死了公子又要人。
翻进窗户的曹氏冷笑,该死的人迟早要去,他的病,反而给了自己机会。触鼻一股子血腥味儿,薰得曹氏差一点儿要吐。
房中不能点灯,却可以借月光看到睡在柴草上的人。这还是人?曹氏倒吸一口冷气。
腊梅成了血人儿,身上的衣衫全被血浸透,又干在衣上。听到低低的呼喊声,分辨出是曹氏的声音,腊梅喃喃道:“少夫人,快走!”
“腊梅,你听到了什么?”曹氏知道腊梅的话是个关键,腊梅停一停,再喃喃道:“五表少爷,在京里告状!”
曹氏如遭雷击,告状?原来往京里的银子是和程育康在打官司。原来公公去京里是这件事!原来公子和婆婆对自己的冷淡是这件事!
“腊梅,五表少爷好吗?”曹氏在这紧要关头,只关心程育康。窗户上被轻敲几下,又有脚步声传来,曹氏避开,见人过去,又来问腊梅。
腊梅清醒不少,她还咬牙活着就是要把消息对曹氏说,再一次喃喃出声:“大理寺,五表少爷在大理寺!”
“少夫人,快出来,”雪梅的声音不顾一切响起。不敢耽搁的曹氏赶快出来,和雪梅避在暗影里,见灯火通明的一行人过来,是本县邱大人来看郭朴。
曹氏带着雪梅回房,雪梅惊奇地发现曹氏面上少了慌乱多了坚毅!夜风沉沉,曹氏斜倚在榻上沉思。
秀丽的面庞上,没有带半分儿烟火气,心里却是里面烈火熊熊,时而如尖刀在扎!
如果好好的没有什么事,如果在郭家的日子是平和的,曹氏再遇到程育康还会继续犹豫。情浓时什么都会答应,离开时又内心交战,自己有丈夫自己已成亲。
五表少爷在大理寺!公公郭有银亲自去京里,家里以后一直往京里送银子!曹氏的心似被千虫万蚁咬,五表弟他一个人,怎么能这些人和这些银子!
成亲那天郭家来多少将军,后来秦王殿下又来和公子密谈!曹氏回想这些,浮现出程育康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京里被一堆人围攻的场面。
肯定是一个人,要是家里知道,在不同意后会有消息报给曹氏。这个傻子!曹氏又爱又心疼的闭上眼睛。
怎么办?曹氏一时间束手无策,眸子呆呆地看一时垂一时,垂下一时又看一时。回忆有如利刃,又一次刺痛她!
公公是什么时候走时!在那以后难怪公子对自己客气许多,房中说故事,夜里喊着自己小名儿玉珍调笑几句。
原来……。曹氏愤怒无比,并在此时深深明白郭朴虽然形如废人,人还是狡猾的。他是要稳住自己!
疑点全有了答案,腊梅被抓被打,是早就被人盯上!而自己,曹氏又痛苦了,还让她去传信听信。
就这么算了,就这么一走了之?曹氏怒到无处怒时,她要反戈一击!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自己白天自如出入铺子,后面也有人盯!虽然这样,曹氏觉得也可以走!那冤家还在京里音信不知,还有腊梅,要救她要去寻自己心爱的人。
怎么办?应该办?更鼓声声催人心,曹氏正在苦思,一个丫头进来:“少夫人还不睡?”骤然的话语把曹氏惊得一哆嗦。
她回过魂见是郭家的丫头,慢慢露出关切:“我想等睡前再去看看公子,看看母亲,不知道邱大人走了没有?”
“走了有一会子,夫人正在公子房中,您要去看,正是时候。”丫头这样说,曹氏慢慢露出笑容:“是啊,随我过去。”
走廊上一步一步过去,闻到郭朴房中的药香气,曹氏冷笑,但愿这个人永远也不好。他好了,还有自己的活路。当然郭家没有直接把自己拉到祠堂,曹氏也明白,他们还没有证据。
有证据的还能等?
丫头们进去传过话,把门帘子打起。曹氏换上悲戚戚,带着急迫样子一步进门,险些撞到门上又站直身子,怯生生又万分悲痛寻找郭夫人的影子。
果然,她是皱起眉头在不悦。这房里没有别人,郭老爷子虽然精神好,可悲伤让他不能再熬。郭夫人身边,只有凤鸾一个人。
“母亲,”曹氏抢到郭夫人膝前大哭不止,郭夫人不明白她这是哪一出,铁青着脸牙缝里迸出话来:“你怎么了!”
儿子病得神智不清,曹氏只怕气不死他?
曹氏哀哀泪流:“自我嫁过来,母亲当我是自己女儿。就是我自己的母亲,也不过如此。母亲,公子病成这样,我……有朝一日他西去,把我也带去吧。”
郭夫人动容,心中惊疑不定。这个人,怎么了!可是有人愿意随儿子而去,郭夫人心底还是被撞了一下。
“我自小在家中兄弟姐妹表亲无数,平时很是热闹不避,原以为嫁过来会孤单。不想汪氏是个能干可以请教,周氏又和气可亲,公子体贴,夜里也有几句知心话,母亲,他病成这样,让我怎么能独活?”曹氏边哭边在心里骂,快死了吧!
这哭声话语全是真诚的,郭夫人面色冷漠渐放下,终于无奈地说了一句:“你不必如此,”曹氏又接下去一通话,她还是痛哭:“腊梅无意中做错,是我没有管教我。母亲和公子气我也应当,一个丫头,随母亲和公子处置。母亲,”她自己觉得火候已到,仰起泪脸来看郭夫人,果然不像刚才的冷淡,曹氏扑到她怀里大哭:“请备下我和公子的后事。”
“我的儿,你不要这样,”郭夫人泪流满面,曹氏解释得一清二楚,家中表亲无数,平时热闹不避。郭夫人在伤痛儿子外的仅余思绪,想一想京中的官司,或许是另有隐情。
这隐情可能不存在,可一天没有找到程育康,一天就不能定曹氏的罪名。
诬陷的案子,诬陷奸情的案子,也不少。曹氏哀哀要随郭朴而去,彻底把郭夫人的心打开。
凤鸾又陪着哭一场,送郭夫人和曹氏出去,回来对着郭朴是人疲倦,却不舍得闭目去睡。
“少夫人,”窗户边又有褚敬斋的声音。凤鸾急忙过去,先伸头看两边的窗户,并没有别人看到。
再问褚敬斋:“先生又要说什么?”褚敬斋瞅着上夜的人走过的空儿过来,还只能急急说话:“请对公子说,我要看看别人开的药方。公子答应我用药,我要看看别人用什么,还有我的药,以后全背着人这里递给你。”
凤鸾犹豫着,褚敬斋只说了一句话:“请问公子。”就弯下身子猫着腰走了。凤鸾从窗前回来,上夜的人从房外走过。
假如换了是汪氏,她肯定不会再用褚敬斋,也不会问郭朴。汪氏自己能决断事情,她会想到郭朴发热这几天,神智上没有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