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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列车尚未到站,隔着办公室玻璃窗可以看到副站长坐在桌前发呆。他认出了龙雄,便起身走了过来。
“您查清楚了吗?”副站长说道。
“查清楚了,是这个吧?”龙雄从口袋里取出货签给他看。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已经找到了?”不明就里的副站长微笑着说道。
龙雄没有理会副站长,说道:“不好意思,我想再向您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知道这只木箱是什么时候由货车送到这里的?”
“货车?不是货运,是客车。”副站长当下回答。
“咦?客车?”
龙雄感到惊愕。不过细想起来,客运比较合理。
“噢,原来如此。对不起,请问是哪一天送到的?”
“请稍等一下。”
副站长回到桌前,摊开账簿。这次他不但没有板着脸,还抄了张便条纸拿了过来。
“是到货的当天早晨由起站寄出,再由一二三班次列车运来的。”
“几点到站的?”
“十八点二十分。按照顺序来说吧。九点三十四分由土岐津站发车,十三点三十三分抵达盐尻站。转到中央本线,十四点十分发车,于三十七分抵达松本站,十五点三十分连接开往大町的火车,十六点三十六分到达大町。然后再连接我们这条支线,十七点五十分发车,十八点二十分抵达本站。这中间的转接站很多,相当麻烦。不过,各站停靠的时间很充裕,装卸货品不可能来不及。”副站长详细地说明。
“十八点二十分……就是傍晚六点二十分。”
龙雄抬头看着窗外。傍晚六点二十分,天色应该微亮。走到那个村子,是薄暮时分,时间正好符合。龙雄又想,那伙人必须跟着货物在各个车站上下车。换句话说,他们必须在货品送达发电所之前先行取走。
“副站长,”龙雄问道,“十八点二十分木箱到站的时候,有个背着袋子的男子肯定在下车的乘客之中,不知道检票员是否还有印象?”
“什么样的袋子?”
“有点鼓鼓的,不过看来很轻,单手就拿得动,可能是麻袋之类的。”
“大概不记得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帮您问问看。”
副站长问过检票员,对方回答说不记得有那样的人。
龙雄向副站长致谢以后,返身离去。
然而,他又停下脚步。他想到人比货物先下车,木箱从列车前头的行李间卸下后,送到领货处出站,少说也得二十分钟。
那伙人如何打发那二十分钟呢?所谓的那伙人,也就是站务员以为是发电所员工,便把木箱交给他们的那几名工人装扮的男子。
龙雄的目光突然落在车站前的小吃店。他刚才在那间店吃了荞麦面。
他们在傍晚六点二十分抵达,肯定很饿。在取走木箱之前,他们尚有二十分钟的空当。他可以想象饥肠辘辘的人,大概会出现什么样的举动。
龙雄径自朝小吃店的方向走去。
一个小时以后,萩崎龙雄坐上开往松本的火车。他拿出记事本,仔细琢磨着上面的记录。纸面上的字迹潦草,写着各种事情,所听所想全写在上面。
其中,小吃店老板娘曾这样说道:“我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总之,是发生吊尸案的四五天前吧。有三个工人装扮的男子,各点了两碗荞麦面,狼吞虎咽地吃得很急。我记得有个男子提着袋子,是那种脏兮兮的粗织麻袋,袋口的确用绳子绑着。他进来的时候,是以一只手提着,感觉好像不是很重。他们吃荞麦面的时候,把麻袋靠着椅子放在地上。出去时也是用一只手提着。”
接下来只记重点,字迹潦草。
*麻袋事关重大,重量很轻,单手足以拿起,大概在十公斤以内。
*木箱里塞满破瓷片,重达五十九公斤,相当于一具尸体的重量。这是故布疑阵?为什么要故布疑阵?这是问题所在,是做给谁看的?
*上崎绘津子来这里确认什么?是主动来的,还是受人指使?
*三名男子领走木箱后,再扛进灌木丛里,他们必须把木箱扔在那里。后来,他们再拿着麻袋上山,走到陈尸处。当时,凑巧被村里的一名老妇人撞见。
*上吊的尸体是谁,可想而知。
*然而,那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将近四个月,腐烂得几近白骨。这一点有待厘清。死亡已四个月,这是不可能的。不需要法医说明,外行人也知道。尸体烂成白骨,当然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但是这样就前后矛盾,这是推理最大的障碍。不,从根本上推翻确定死者是谁的逻辑。解剖是科学的,没有任何谬误……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对方不可能在四个月前即死亡。不懂,实在猜不透,想不出原因。
*木箱的寄货站是土岐津站,紧邻着瑞浪站。这两个地方有某种关联。黑池健吉和上崎绘津子的确在瑞浪站出现过。
*长野县南佐久郡春野村字横尾,黑池健吉的出生地。户口誊本上的记载,梅村音次。
*土岐津站9:34发车,盐尻站13:33抵达;盐尻站14:10发车,松本站14:37到达;松本站15:30发车,大町站16:36到站;大町站17:50发车,筑场站18:20抵达。
——木箱与人搭乘同一班火车。
*舟坂英明来历不明,据说他是韩国人,敌对阵营说他是韩国人,根据何来?难道是舟坂英明自曝身份?这不是谣传吗?
*舟坂英明——黑池健吉——上崎绘津子的关系。
*黑池健吉的原籍是长野县南佐久郡,濑沼律师的陈尸地点在长野县西筑摩郡。尸体上吊处是在长野县北安昙郡。
这几个地方全在长野县。不仅如此,瑞浪站和土岐津站也靠近长野县。为何如此?个中原因不难猜测。
记事本上字迹潦草,所写的并无连贯,极为纷乱。不过,对龙雄来说,这可是一份比战略图更精细的地图。
龙雄定睛看着记事本上的记载,所有可能或不可能的相关事项,形成各种线索在他脑海中浮现。
“上吊者是谁,大致猜得出来。不过,至少两周以前,他还是活着的。但就尸体而言,已腐烂得几近枯骨,不需解剖也判断得出,死亡已经四个多月。我实在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障碍横在眼前,龙雄搔着脑袋。车窗外流逝而过的风景,预示着松本市即将到达,家家户户已点上灯火。
龙雄前往田村所属报社的通讯处,它就位于闹市区附近的小巷子里,门口挂着偌大的招牌。
一头乱发的通讯处主任走了出来。
“请问田村来过这里了吗?”龙雄问道。
龙雄话音刚落,主任便说:“啊,您是萩崎先生吗?田村先生中午来过,他跟木曾福岛的通讯处联络后,就赶过去了。他交代说,您也许会来,有事可以打电话给他。”
龙雄向主任致谢后,问道:“他已经到了吧?”
主任看了看手表。那是一只宽皮带的手表。
“应该到了。请进来坐坐吧。”
三坪左右的通讯处,角落放着一张桌子,四周杂乱不堪。主任拿起桌上的电话,火速致电到木曾福岛的通讯处。
“发稿时间快到了,对不起,我失陪了。”
主任没理会龙雄,拿起纸急忙地写起稿子来。也许是赶稿的关系,主任看也不看龙雄一眼。他把手表卸下来,放在面前,好像在跟时间竞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