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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岩手的“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个伪装成村上龙彦,而且可能为了遗产而杀害母亲的男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阵子我不断追查“哥哥”的真实身份,应该早已被他当成了眼中钉才对。只要我一死,他就能永远以村上龙彦的身份活下去。为什么他要特地救我的性命?母亲生前曾告诫我“绝对不能去挖你哥哥的底细”。难道“哥哥”虽然是假货,却不是个坏人?
当初在北海道的暴风雪之中,倘若没有“哥哥”相救,我根本到不了稻田富子的家。
一想到这一点,我顿时感到背脊蹿起一阵寒意。
我在“哥哥”的引导下抵达了稻田富子的家,而稻田富子再三向我保证“哥哥”绝对不是假货。这是否意味着一切都是阴谋?
我所遇见的稻田富子,真的是稻田富子本人吗?
据说,稻田富子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海道人,虽然曾在东北住过几年,但归国后便一直住在北海道,说话时理应使用北海道的方言。
“客人,你们是内地来的?”
“客人,别忘了穿手套!”
当初与比留间一起遇到的那个北海道出租车司机,将本州岛称为“内地”,并将戴手套称为“穿手套”。然而同样的情况,稻田富子说的却是“你特地从本州岛来到北海道”及“你一直戴着手套吗”。当然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而且就算是在北海道,也不见得人人都说方言。
但是——倘若把这当成一场计谋,这些疑点就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当初在公民馆与比留间交谈时,他语带恫吓地对我说:“每个人都有不欲人知的过去。抱着半吊子的好奇心乱揭他人的疮疤,可能会惹祸上身。”光从这句话,就可听出他是与“哥哥”站在同一阵线的,这也意味着他一定知道“哥哥”的真实身份及过往经历。当他得知我想前往北海道探访稻田富子时,却又毛遂自荐地担任起向导。关于这一点,他是这么说的:
“警察正在调查龙彦先生的事……毕竟当初是我协助龙彦先生取得的永久居留权,我有责任证明他是真的遗孤……虽然我们的出发点不同,但追求真相的心情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何不一起……”
对于比留间的这番说辞,我并未囫囵吞枣地全盘相信。但当时我正苦恼于不知该找谁带路,最后只好接受他的提议。仔细想想,或许早在那时候,我就已落入骗局。比留间与“哥哥”商量之后,安排了一个假的稻田富子,那栋屋子也是假的,多半是某个熟识友人的家吧。他们把我带到那里,让假的稻田富子在我面前再三强调“哥哥”是真货。
比留间告诉出租车司机的地址,当然也是假的。我的眼睛看不见,就算被带到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也无法看出破绽,除了相信带路人所说的话,我没有其他选择。在暴风雪中,“缄默的恩人”救了我的命。或许那是因为“哥哥”放心不下,一直跟在我身后,却连比留间也没有告知。比留间刚到假稻田富子的屋子时,显得相当惊愕,这或许并非因为看见我还活着,而是因为看见了按照计划不该出现在那里的“哥哥”。
只要将这三人认定为共犯关系,当时的诡异气氛便解释得通了。屋内多了“缄默的恩人”这个神秘人物,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跟他攀谈,多半是因为“哥哥”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别跟我说话”。
我努力挖掘出当时的谈话细节,想要找出稻田富子的话中是否有矛盾、不自然之处。针对逃难过程的辛酸,我曾说了这样的话:
“死亡的阴影随伺在侧,我还记得那片干枯的白桦林,实在令人毛骨悚然,简直像是一条条从地底下突出来的白骨手臂。”
稻田富子听了我这段形容,却误以为是开拓团内的生活,给了我这样的回答:
“——是啊,那片俯瞰着村落的白桦林,确实有些阴森……村上先生,我真的很感谢你的母亲,无论生活多么苦,她还是愿意将珍贵的玉米分给我。”
不对,完全错了。当初为何没有听出疑点,此时想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我们一家人所在的开拓团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必须走上很久才能看见森林或河川,在那样的环境之中,哪有什么俯瞰着村落的白桦林,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农田相当肥沃,还雇用了三名苦力来增加耕种面积,生活一点也不苦,收割时玉米会堆得像山一样高。
稻田富子说的那些煞有介事的描述,都是她在其他开拓团里的回忆。还有一点,她对遗孤们控告政府的来龙去脉可说是了如指掌,这表示“哥哥”很可能是从共同控告政府的遗孤同伴中,找了一位值得信赖的老妇人来扮演稻田富子。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都是为了让我相信“哥哥”是真货——
但倘若真是如此,“哥哥”在造船厂内为何又要冒险救我?当时他只要袖手旁观,追查真相的眼中钉自然会从世界上消失。
“由香里,”我转头对女儿说,“等夏帆出院后,我希望你能陪我走一趟北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