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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易直名为易直,其实肚子里弯弯只比人多,不比人少。他皱着脸:“你们的私仇,要那个混蛋,什么邱肯死咬不放,这官司到京里打还好办一些。可为你的前程想,你现在只能私下里寻他揍一顿,不能把官司摆在面上打。撕破脸打官司,就把宁王扯出来,把宁王扯出来也只是扑风捉影,你小子又能有什么好儿?”
他目光如炬放在郭朴面上,语重心长地道:“小子,你大难过去,前程如锦,不要因小失大。”无事打官司把皇子们扯出来,宫中就结下仇怨。
郭朴双手扶膝坐直,肃然回道:“我大难之时,蒙大帅和兄弟们不离不弃,我不因小失大!”廖易直微微一笑:“这事情揭出来,对你没个什么好儿,你晓事,我很放心。”
他语气转为淡然:“要知道魏恭明将军还在受调查,你打这一年多的仗,他往京中屡屡去了几封信声明他冤枉。京里行文到我这里,我说好,他哪一封信说冤枉,就先从这信里的冤枉调查起。京里让我送他回京,我挡下来。王将军死在这里,就在原地查才清楚。
本来他无事儿,只是和王孙玄将军走得近,他要是知趣不申辩,又不是死罪,早就清白了。他是来混军功的,我也不会不给。现在他申辩,说出来无数理由,我能不重视?他说一条理由我让人查一条,查来查去一年多了,原来的事儿都还没开始查。小子,你知趣些,不要学他!”
郭朴正要笑,廖易直瞪瞪眼:“严肃,笑什么!就是杨英也还在查,不过前方军情紧急,我不得不调他去,让他混点儿钱用用,补一补三天两天审查费的精力。”
就是魏恭明将军自从回来原地不动,一仗没有,他到现在还在申辩。将军不打仗,凭什么会升官!
跟着主将升,主将提拔的永远是自己亲信的人。他这个申辩的将军,一年多只干处处喊冤的事了。
郭朴微笑,这就是他的一面好镜子。到京里告虞临栖,宁王殿下也会这样来对付郭朴,兵权卸下,慢慢打官司吧。
牵扯到皇子身上,还手握兵权?皇子代表皇家的威严,京里扯动皇子,关外再去打仗?宁王进宫吹几句风,郭朴兵权就没有了,变成安心打官司的人。
打到三年五年,都不一定。
可痛揍虞临栖,是必定要做的。郭朴对廖大帅道:“某将有一件事,要回大帅。”起身凑到廖大帅耳朵边上,叽叽咕咕过,廖大帅先是愕然,再就哈哈大笑,手指捅着郭朴肩膀:“你小子坏蛋一个,哈哈,去吧,这样我就不管,你们自己打架,打到鼻青脸肿也与我无关。”
他半真半假的道:“你可别输了丢老子的人。”
郭朴“啪”地行一个军礼,大声道:“是!”
当天郭朴领过定远将军官印,廖大帅大手一挥,又说了一个捷报:“你们可以痛饮三天,只是别打架!要打架的,抓来见我!”
廖大帅扭过屁股,也去找人喝酒了。
这里安全地带,后面一百多里就能入关。前面数百里还有军队不少,有廖大帅的话,大家放开喝酒。
郭朴在自己帐篷里请来十几个相熟的人,其中也有虞临栖。大家坐座后,受审查的杨英将军第一个抱怨,他叫着:“你这帐篷里还有空儿,怎么不请……”说了几个人名出来,全不是将军,却和郭朴也认识的人,更重要的是,和杨英将军好。
杨英骂郭朴:“你升官就不认人,这些兄弟至少你病中没有不要你。”他说就说罢了,眼珠子一定瞄瞄几个人。
这几个人中除了虞临栖全都脸红,郭朴重伤后,不仅虞临栖没来,还有别人也放出话,说这么重的伤,郭将军只怕好不了。
虞临栖是气得脸白,何文忠还辖管杨英,见虞大人眼睛似看自己不看自己,他低头喝酒只着看不到。
为杨英说虞临栖不好,虞临栖当时在京里,知道后一状告到廖大帅面前,廖大帅喊来何文忠和杨英一起骂:“谁好不好,关你们屁事!”
对于口没遮拦地杨英,廖易直才不管,他相反有几分喜欢穷人出身的杨英。从伍一生的廖易直,见过军中更多的是穷人出身。
他打仗数十年,不能说没有遇到险境,他的身边也不会全是世家子护卫,廖易直因此不骂杨英,嫌杨英级别离自己太远,拎着马鞭子骂道:“打你没身份!”当着人给了何文忠几鞭子!
杨英哪里是能记住不说的人,后来又有一回在军中骂,军中有宁王的人,又一次回给京里,这一次是宁王生气了,直接致信给廖易直,虽然全是宛转之言,也声明廖大帅要管好自己手下人。
廖易直看过信,出帐来就寻何文忠,当时何文忠在校场,见大帅怒气冲天过来他急忙行礼,当着不少人,廖易直一脚踹倒何文忠,给了他几脚转身怒气冲冲又回去。
说来说去,这全是为郭朴的病,病中虞临栖没有去看他。要说虞临栖不及于这么绝不看郭朴,他是被郭朴退亲气晕了头,又有卢夫人从中说话,虞临栖就没有过去。
很多时候一件事情的生分与和,并不是那么简单,有点儿天定的味道。
有这几件事在,何文忠心里也一直鄙视虞临栖,郭朴再不好,你也不能这样!他对虞临栖表面客气,杨英一说话,何文忠只当听不到。
他是在心里骂,还能怎么样,最后再挨几脚几鞭子。大帅打过,总有弥补。反正这死鱼,你没能耐打我。
杨英说得痛快,何文忠和不少人一样,听得都很痛快。
郭朴微笑举起手,杨英乐呵道:“难怪叫大少,郭大少你一举手,快有那么点儿味道了。”帐篷里哄堂大笑,刚才尴尬去掉不少。
是什么味道,杨英也许是说气势,也许是说主将。
“我今天只请在座诸好友,晚上请的是……。”郭朴一一报出来,又报出来明天和后天的,杨英咧嘴笑:“不错。”
解释过,大家用酒。酒热面红过无话不谈,都是年青将军,最大的一位不过三十岁,郭朴请客,是把年青的将军放在一处,年纪稍长的放在一处,这样大家有话说。
不知道哪一位说起女人,当兵在一起不说女人比较难。这又闲下来又有了酒,有老婆的说老婆,没老婆的说女人。
郭朴是主人,有人问他:“你妻子现在是哪一个?”帐篷里又一阵哄堂大笑,郭朴装着脸红地笑,眼角见到虞临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他听得很认真。
郭朴飞起一爵,劝客人们喝过,装出一脸羞色来:“此事不提也罢,我以前就不要小城里老婆,”偏着脸对杨英示弱地笑:“你不要骂我,我知道小城里也有好的,”
心底闪过凤鸾的身影,郭朴微笑道:“可我无福,寻来寻去都不好。”有人问:“难道第三个也不好?”
滕思明装打岔,大声咳起来。杨英是个急性子,对滕思明恼怒道:“你打什么岔,自己兄弟不能听听,”说到兄弟几个字时,杨英有意无意对虞临栖看一眼,看得虞临栖大怒,他分明是说自己没去看郭朴,不够朋友!
滕思明装苦笑:“这种找三个还不走运的事儿,提它作甚!”大家沉默一下,郭朴面上此时强笑:“也不是不好,自己兄弟我说出来,不许你们骂我。”
“你说你说。”酒薰耳热之中,有兄弟情的都要这么说一句。郭朴道:“侍候人还是行的,就是小家子气,我说她上不得台盘你们就都明白,要骂我的当面儿骂,背后骂我可不答应。”他是诉苦的劲头儿:“当官总要有官体,”这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明白,也有人回应郭朴,开始诉苦:“我前面打仗为什么?不就为家里过得好,我老婆从来和我唱反调,封封信里骂我不回家种地,说地荒芜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种不起来。我说不必种,我寄的钱难道不够吃的,她又说怕我出事儿,我是泥捏的吗!”
军属的厌战情绪,民间的厌战情绪,历朝历代都有。
七嘴八舌下去后,对郭朴的话都有同感,郭朴含糊地道:“真怕她出门儿见不好客,我想另娶一房,要大家闺秀,”他笑嘻嘻讨好客人们:“但我也会对她好,让她家里陪母亲,我京里另娶一房,兄弟们,以前初到军中土包子不明白,现在想想,大家的姑娘就是小家里出来的通情达礼。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
郭朴正色道:“她身子不好,京里寒冷,你我有些是京里世家,有些是迟早要去京里的,我想京里寻一个,这样好些。”
虞临栖正笑郭朴编得停当,他事后也不时使人去郭家看过,去临城周家看过,并没有见到凤鸾。
凤鸾母亲是顾家之女,虞大人也有疏忽一时。他是没有想到,只想到郭朴不和周氏相见就行。周氏要见郭朴,以虞大人来想,要么来见郭朴,这千里之遥不可能。要么去郭家,只守着郭家打听一下就行。
郭朴不肯告诉虞临栖自己一个老婆没有,虞临栖押过粮草回来气了足有半个月,现在他明白了,他微笑掂杯看着郭朴,心想厚朴真是个机灵人。他走了老婆不能说,再寻一房也应当。他说京里冷,周氏身子不好,已经为以后周氏不在埋下一个伏笔,以后有人要见周氏,郭朴可以说病了,甚至可以病故。
虞大人要知道这些话全是为对付他,不知道做何感想。
正在心里夸着郭朴机灵,觉得自己赏识郭朴是眼力不错的虞大人,马上就垮下脸。滕思明正在大喊:“钱将军,郭大少要京里的姑娘,哎,张将军,你们两家有姑娘没?”
钱将军和张将军就是虞临栖押粮草时,对郭朴说过的,钱大夫之子,张将军之子,我虞临栖都看不上,只和你郭朴好。
这两位将军也是京里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