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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没有几天,又淅淅地下起来。一早微雨引来双燕,喜欢得凤鸾隔窗喊兰枝:“快别撵它,让它在廊下面做窝。”
兰枝站在厨房前门,抿着嘴儿笑:“廊下并没有旧窝,它怎么会留?”周士元也在房外,见女儿穿一件水绿色绣花的衫子出来张望:“怎么并没有窝?”
周士元对着她笑,再道:“凤鸾,中午我和忠伯去得远不回来,你和母亲吃饭吧,不用等我。”顾氏听到,在厨房里探出身子:“这雨助庄稼长,二哥带着人去忙,我要去陪二嫂,帮着她做点儿事。凤鸾,”
凤鸾已知其意,忙道:“我们自己吃,不用管我们。”饭后,周士元和顾氏一个往外,一个往后面去找姚氏,只有凤鸾和兰枝、桂枝在家里。
院门紧闭,三个人在房里各有事情。凤鸾在炕上盘膝,算的是每天铺子里卖得好的东西总帐。头一天的,全是第二天来算。
兰枝在炕前椅子上坐着,她和桂枝跟着凤鸾学会不少字,她在算胭脂水粉,桂枝在算杂物东西。
“咚咚”,有人敲响大门。主仆三个人都诧异:“是谁?”凤鸾面有警惕,兰枝和桂枝本能地去抄东西。
炕上有扫帚,是扫炕用的,兰枝抄在手中;桂枝没有东西拿,顺手拿起的是掸子。“咚咚,”外面继续传来敲门声,凤鸾手抚胸口定定心,对丫头们强装镇定:“去开门!”
兰枝手握扫帚到大门后,从门缝里看清外面的人,兰枝大惊失色,小步跑回去告诉凤鸾:“还是那个人。”
大门外面站的人也姓顾,是凤鸾的本家,名叫顾不清。生得人物萎琐,是个有名的二汉。
不少人喜欢当单身女性,单身女性最容易吸引这些下流人。
顾不清是去年回来,他平时左边去右边去,没有正经事情。无意中见到凤鸾一回,有事无事就缠上来,因为他还没有娶妻。
凤鸾听到是他,沉着脸想对策。父母亲不在家,家中只有三个姑娘在,不能开门。才想到这里,见顾不清竟然敢大喊:“表妹,是我呀,我是你表哥啊。”
兰枝和桂枝一起咬牙,气涨红面庞,齐声对凤鸾道:“再不回他,他会在门外一直喊下去。邻居们听到,姑娘的名声……。”
要说名声二字,凤鸾以前待嫁时并没有这么在乎。在临城土生土长,邻居们虽然也有不好的人,不过是拌个嘴说个难听话。一般的二汉,不吃窝边草,免得对方骂到家里去不好看。
在这里住着就不一样,虽然有舅舅们和亲戚们在,本村里的闲汉有见过凤鸾的,不打好心思的人不少。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凤鸾自从郭家出来,对这句话了解很深刻。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在受人欺负;回到舅舅身边,也挡不住这些不要脸的闲汉们。
他们无事走东窜西,见到便宜就拿一把,见到美貌女子就勾搭一下,勾搭不成也不在乎,勾搭多了,总有说得动的上钩。
这种人,最是没有脊梁骨!但,却是得罪不得,撵不走死缠的人。
凤鸾心里这样转悠着,桂枝道:“不如去请孙将军……”凤鸾苦笑不让她说下去,孙将军经过这两天,快成为凤鸾的心病一大块。
院门外“咚咚”声响继续敲着,顾不清是看到周士元和周忠出去,周家只有母女在,他并不怕女人。就是周士元回来质问,顾不清只要涎着脸说一句看亲戚,或是借东西,周士元也拿他没办法。
这些心思,也是凤鸾的心思。她低头正想主意,顾氏在姚氏家听到,从二哥顾玉楼大门出来,赶到自己大门外,生气地道:“你有啥事儿?”
顾不清皮头皮脸一脸是笑:“表姑在家呢,我想打听个事儿,”顾氏骂道:“打听事儿喊什么表妹,我们家男人不在,你乱敲的什么门!”
“看表姑说的,男人不在,就不要亲戚上门?”顾不清嬉皮笑脸:“难怪表妹偌大年纪嫁不出去,咱们不是有钱人家,闹什么酸款儿子?”
顾氏倒吸一口凉气,倒被他噎住。顾不清继续笑得没脸没皮:“表姑,我为表妹上心,所以特地来打听,表妹的亲事要寻个什么样的人,依我看,亲上加亲的更好,表妹再挑上两年,越发没有人肯要,难道当老姑婆!”
“你家才有老姑婆!”顾氏快要破口大骂,姚氏赶过来搀住她,对顾不清扬着脸笑:“你上心的好,不过你表妹的亲事今年不提,回去吧。”
顾不清嘴里还要说着话才走开,姚氏和顾氏进来,小声交待她:“无赖不能惹他,他打小儿不是好东西。为什么出去呆几年,是相中村东头家的闺女,半夜爬人家墙头,和人家打起来,这才吓跑出去几年,咱们老实生意人家,惹不起他。”
顾氏气得手脚冰凉,姚氏还要说她:“外甥女儿的亲事,不是我说你,怎么还不定下来,不要再挑,是个本分老实人就行。”
“不是我挑,是凤鸾她……她还不肯成亲。”顾氏吞吞吐吐也有为难,姚氏叹气,还是指责顾氏:“她当过将军夫人,看不中差的人,你们就由着她!这样不行,得对她说,人家已经不要她,要是还要,难道不来找,我们在这里住着几年,没见郭家一个人。狠狠的对外甥女儿说,让她嫁人!有个男人顶门立户,就没有这些闲人敢上门。”
两个人说着去了,凤鸾在房中在和丫头们说话。兰枝和桂枝一个口气,嗫嚅地道:“去找孙将军吧,去年那两个,不是孙将军打发的。”
凤鸾唇角边苦笑更多,抱膝幽幽叹一口气:“不能乱找。”兰枝欺身子炕沿上坐下,先不知道怎么说,话到嘴边忍不住,一下子迸出来:“有什么,他不是有求必应。”
“兰枝,唉……。你不明白。”凤鸾解释不清男女有别,只能再叹气。桂枝转着眼珠子,欢快地道:“那我去和孙将军说,姑娘装不知道可好。”
“咳咳,我怎么能装不知道?”凤鸾差一点儿被口水呛到,桂枝嘟着嘴:“那怎么办?门前常有这样的人转,姑娘的名声就受损。名声受损,就找不到好婆家。”
凤鸾笑得幽幽:“我还能找到好婆家吗?”她仰面对着房顶嘘唏。知道亲戚们背后说自己挑,可是自回来这二年,亲戚们给寻的全不是好人。
不是二婚头家里有孩子,就是年过四十没娶妻的鳏夫。人物蠢笨不说,还个个带着凤鸾已失贞节,他们肯要就施恩的架势。
纪氏对着邻居们欲盖弥彰,竭力说凤鸾不是当将军夫人的那个外甥女儿,可是邻居们也不傻,顾家这一房只有一个妹妹顾氏,顾氏只生了一个女儿,人人都知道凤鸾是当过将军夫人,现在被抛弃的人。
要不是被抛弃,怎么会落到回老家来住?
凤鸾生得好,那将军他舍得不染指?因此为凤鸾找的,全不是正经好人。
此时凤鸾泛上忧愁,兰枝和桂枝随着她忧愁。凤鸾抹去两点泪水,柔声道:“咱们不理他,兴许他以后不再来。”
“要是他以后还来呢?”桂枝委委屈屈:“姑娘说这话不是一次了,从咱们来到这里住,就有这样不三不四的人来,要是外三四的人也罢了,却是本家的亲戚,这些人,脸面全不要。”
凤鸾反过来安慰桂枝:“你不要恼,他们乡下人,不看重脸面。”桂枝幽幽怨怨抬起眼睛,恳求道:“去和孙将军说说,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再不敢来。孙将军多好,姑娘的事儿他全上心。”
凤鸾心惊肉跳,无奈实话实说:“去找孙将军,更加没有名声。”
“咚咚,”外面又传来敲门声,兰枝脾气上来,跳起来手握着扫炕的扫帚大怒:“我去问他!”几步走出房门到大门后,用力拉开门闩,叉腰怒目道:“滚!”
敲门的是一个年青男人,他愕然不已:“什么!”在他身后停着一个轿子,轿帘子高打,半露出一个年青妇人,听到这句话,年青妇人生气地道:“这是什么话!林俊,好好问问她!”
轿子里的妇人是林氏,敲门的是林俊。林俊摸着头嘿嘿回身:“姑,咱们有话好说。”林氏知道他不敢说,带气下轿,带着随身的两个丫头怒气汹汹过来,喝问兰枝:“你是什么人,这样乱说话!”
兰枝张口结舌,小声地问:“您找哪一位?”林氏的丫头喝斥道:“孙季辅将军夫人,来见你家的那位姑娘。”
后面姑娘二字,音拖得长长的不带好声气。林俊在旁边着急,林氏一定要见周姑娘,逼着林俊过来。林俊又怕孙季辅知道会责备,心如猫抓一样过来,这一会儿见火药味儿足,最先害怕的是耳报神林俊。
听说是孙夫人,兰枝不敢怠慢,忙道:“您请候着,我去通报。”林氏对着她匆匆去的背影冷笑几声,带着丫头们自顾自走进来。见林俊还在门外犹豫,回身骂他:“跟着!”
“姑,我说你有话好好说,”林俊战战兢兢跟在林氏左右,小声打着圆场:“这院子可是人家的,您一会儿不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