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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可以谈贪腐,不能谈具体。”

“这就是不敢说。”

王崇古的话说的不多,但是句句都是总结到位的精髓,他其实有个现成的例子,刚刚自杀死掉的许从诚。

煤市口大火案,不能查,查着查着就查到了皇亲国戚的面前,到时候皇帝一看奏疏,免不了会想:哎呀,今天有个下头朝臣说,朕的姑父贪腐,天下都是老朱家的,老朱家拿点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咱家的亲戚拿点,怎么了!这下头朝臣,真(物理)下头。

“所以元辅想说,敢说,还会说,他不仅说,他还做,所以,他是非常人也。”朱翊钧不住的点头。

王崇古讲的是官场的生态。

相比较王崇古和张四维,张居正更可怕,这就是李乐不敢背弃的原因,绝大多数的朝臣们,都不想、不能、不敢说。

这是张居正第二个异于常人的点,他不仅说,他还做。

“所以元辅他厉害啊。”王崇古作为挨过张居正铁拳的人,深有体会的说道。

王崇古怕张居正,但是他更怕皇帝,皇帝这个人比张居正还要激进,很多事可做可不做,陛下都要做,监生们的算学月考十二分以下,被陛下直接叫了家长到文华殿偏殿觐见,这其实不用做,监生不好好学算学,自然会被科举所筛选淘汰,但是陛下就是要做。

这就是皇帝,还是张居正更激进一些。

但张居正和皇帝都有一个鲜明的特征,若是权豪缙绅们,老老实实,不找事,不阻挠新政,陛下才懒得理会,以张四维为例,致仕了在家躺着,穷奢极侈,皇帝也犯不着巴巴的跑到蒲城去拿走张四维和他同党的脑袋去。

“那先生还有什么异于常人的非常之处吗?”朱翊钧再问。

“那就是反腐了,元辅也拿钱,这就是隆庆六年六月之后,朝中不断有人鼓噪请海瑞回朝,元辅派人查看海瑞是否能用,得知能用而不启用的缘故,臣本以为元辅不会反腐,却是看错了。”王崇古又说到了第三个非常之处,就是反腐。

考成法杀姑息之风,现在海瑞这把神剑开始杀贿政之风,是王崇古完全没有料到的,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从皇帝下旨诏海瑞回朝那一刻,张居正已经料到了陛下要杀贿政之弊,而后还把高拱给请到了朝中奏对,高拱最大的政绩除了俺答封贡,就是反腐,显然是在一步一步的潜移默化的推进着杀贪腐之风的进程,时机到了,就开始处置。

这个时机就是姑息之风渐止。

王崇古也见识到了皇帝振奋的决心,宁愿姑父在天牢里被自杀,也要把除姑息进行到底,这是对张居正新政的最大支持。

非常之人,有非常之功,今日之大明的蒸蒸日上,和张居正这个非常之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张居正能做到,又跟当下的社会环境有着莫大的关系,大明已经走到了几近于穷途末路的地步,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

“那大司寇呢?是非常之人吗?”朱翊钧停在了永升号的牌额之前问道。

王崇古摇头说道:“臣就是个聚敛兴利的小人,臣从来都不信君圣臣贤那一套,臣子若是有用,君自然用,臣子若是没用,君自然不用,臣子贤与不贤,还不是看对主上有没有用?”

“陛下要做事,就要用到银子,那臣能赚银子,那陛下就用臣,臣就贤。”

王崇古对君圣臣贤的君臣道德论根本不赞同,他更赞同功利论,人最怕其实是一点用也没有,给陛下当官,做不了事儿,那就是最大的不贤、无德。

“大司寇妄自菲薄了,过分看轻自己,大司寇今日这番话语,已经是非常之人了。”朱翊钧还是很肯定王崇古的能力的,他真的能赚钱。

“到了。”王崇古站在了永升号毛呢厂,想起官厂的种种,不由的挺起了胸膛。

毛呢官厂就是他的骄傲,他的立命之本,但凡是威胁到官厂的人和事儿,他都会露出自己的锋利的爪牙来。

居然有腐儒要求放弃大宁卫以安边方,与虏修睦,修个腚眼子的和睦,王崇古必然要啐一口,放弃了大宁卫,哪里来白土!

“这永升号毛呢厂,就是个学堂。”王崇古带着小皇帝阐述着永升号的定位,匠人学堂,这里最多的就是妇孺,成年男丁很少。

“哦?详细讲讲。”朱翊钧一愣,这也是他第一次到永升号,永升号的盈利全都归慈宁宫取用,皇帝不管这个账目,李太后和陈太后分这个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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