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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天(五)
冒着震北军猛烈的炮火,大队的蒙古骑兵从和林城内冲出,东面的城墙上的火炮已经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震北军即可逼近城门。
炮击的声音嘎然而止,出了城门后的骑兵迅速散开,对付这种过于分散的骑兵队形,火炮并不是最佳选择。硝烟慢慢散开的战场上瞬间恢复宁静,秋日正午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北和林城青色的石墙,远方草地上白色的积雪绚丽夺目,大片雪光反射到天空,给飘在碧蓝色天空中的悠悠白云嵌上一圈淡紫。
双方的火炮都停止了射击,在零散的蒙古骑兵和整齐的震北军阵地之间空旷的草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枯草的余烬冒着缕缕青烟。秋风过处,发出像江南牧笛一样婉转清脆的声音,慢慢地飘向天外。蓝天下,伴着牧笛的节奏,两支队伍慢慢靠近,在沉静中跨越死亡。
有一条生与死的边界线,无形地横亘在双方中间,跨过这条线,你不知会面对什么。如此远的距离,对手是谁,是年青英俊还是老迈慈祥;沐浴在同样的阳光下,那双眼睛是同样未经世事还是同样历尽沧桑,一切都属于未知,但谁的内心都难掩揭开答案的渴望。因为这个距离终究要走完,结局终究要面对,即使知道了对面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一把滴血的马刀,依然无法抗拒这个结局的到来。这一刻的天光云影,这一刻的沉静孤寂,给交战双方都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无法诉说,永不能忘。
震北军中有旗子挥动了两下,一颗炮弹擦着蒙古骑兵的头飞过,吓得骑兵们一哆嗦,把身子拼命俯低。座下的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在主人的驱使下迈开僵硬的步伐前进。士兵们散得更开,彼此通过手势联络着尽力保持一条断续的虚线。只有散开,才有活着抵达目标的机会,在接近骑兵冲刺距离前,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坦然面对一切。
第二颗,第三颗,炮弹一颗颗呼啸而过,有韵律地飞过骑兵的头顶,炸开的炮弹如同一束束焰火,尽管午后阳光强烈,依然可见弹片带着火焰如落樱般缤纷。骑兵们聚精会神,每一声呼啸传来,都有节奏的顿一顿,在马背上弓下身子,然后还原,起伏之间如舞蹈般整齐。偶尔有人被弹片击中,身子在马背上晃一晃,无声地坠落。在他后排二十米外的第二波骑兵提提缰绳,催马补上前边因阵亡而出现的缺口,保持阵形的完整。其他战友则目无表情的继续前进,不管身边是谁倒下,只要倒下的不是自己就得继续前进,这是骑兵的宿命。
近了,近了,身躯宽阔的蒙古百夫长宝日傲拉把头紧紧贴在马脖子上,人的汗水和马的汗水混在一起从马身上滑落,远离马脖子的那只耳朵直立,等待着冲锋的号角。他的手紧紧攥住已经拔出刀鞘的刀柄,手背上青筋纵横,从长满黑毛的皮肤中透出来,突突跳动。突然,这只手抖了一下,随即双腿紧紧夹在战马的两肋边,被马刺刺痛了的战马稀遛遛一声咆哮,四蹄腾空,风驰电掣一样冲向挡在前边的队伍。
对面的震北军士兵也动了,新式的远距离排枪发出一次齐射,无数匹战马应声消失在硝烟中。穿过死亡线的蒙古骑兵浪涌一样冲过来,嘴里发出绝望的呐喊。蹲在第一排的震北军战士冷静的扣动火铳扳机,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身上绽开一道道殷红的血花,慢慢地扩大。看到血花的主人从马背上坠落,强壮的手臂伸向悠远而神秘的蓝天。
长生天下,生命如秋叶一样随风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