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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管什么人披个什么皮,说让你去你就得去,说不让你走就可以不让你走。学校老师也好,精神病院医生也好,商场保安也好,居委会开会没开完也好……邓倚兰的愤怒,看在他人眼里,越发证实了她这个人确实精神有毛病——不用上班,单位掏钱给你治病,这是上哪儿找的好事呀,只有精神病才会这样又愤又恨。
给她开的药,邓倚兰全都偷偷吐了。等她爸妈来看过她,劝她好好治病、反省错误之后,她干脆放开了:反正她逃不出五大三粗的男护工监守,也没有人肯放她出院;那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再也不担心什么话说了会带来什么后果,反正她是一个精神病。
面对给她评估病情的医生,邓倚兰就说:“你知道我没病,你评估什么?你怎么不评估评估自己的职业道德水平?”
遇上态度蛮横的护士,邓倚兰就说:“我是不是成年人?我有没有行为能力?我自己不能给自己做决定吗,用得着你来为我好?”
放在一个月以前,她恐怕会被自己给吓死,现在她倒是像解放了,看着对方难看的脸色,心情畅快得很。
然而那个护士第二天时,用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将她打入了谷底。
“你还高兴呢?”那护士的语气和小学时的女老师一样,盯着她,笑着说:“你那个死去的老公被查出来和博物馆失窃有关了,想偷东西没成,黑吃黑才死了的,他们还没抓着犯事的人呢。”
那天邓倚兰什么也没吃下去,晚上却起来吐了两次。
入院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要得精神病了。有一个病人整天念叨着“他们听得见我说话”、“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睛”;他们说他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可是邓倚兰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第五天的时候,出院已经变成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外面的世界退化成了一个梦,想起来就觉得十分遥远。只需要几天的工夫,她在外面生活过的三十几年就模糊了,好像一团灰,被风一点一点吹散了。
她变得很少说话了,总是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出神。好像什么也没想,又总是想得很累。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她与其他病情较轻的病人一样,坐在饭堂里。她正望着自己的托盘发呆,有一个人走来在对面坐下了。
是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