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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春伴随着她一起沉默,良久,才试探着问仲清:“二姐姐,姐夫同芳菲的事……是真的吗?”
“嗯。”仲清微微地点头。
“怎么会这样?”
仲清直到现在还不大愿意相信,记忆里闪过她之前同仲清打的电话,似乎在那时候二姐就有点古怪了,她估摸着时间问仲清:“是过年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吗?”
“嗯。”仲清再次点一点头,她昨日因为叔云一事,大大伤了母亲的心,倒让母亲于芳菲一事上疏忽过去了,然而她心里憋屈这么多日,也很想找个人聊一聊的。宛春年纪虽小,但好歹是她的亲妹妹,姐妹间说话向来无需顾忌许多,便对宛春道,“也怪我大意,那日明知你姐夫喝了许多酒,还留他在家里作威作福,自己却带着翠枝上街逛去了。芳菲那孩子素来体贴,怕乳母不尽心,便说要留下照看孩子。你姐夫原是在楼下书房里睡得,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房,又是在什么时候撞见的芳菲,待我回去的时候,芳菲她……已经被你姐夫玷辱了。我气不得恨不得也恼不得,只能将你姐夫打骂一通,晚上的时候芳菲要寻短见,让人给拦了下来,她本是个刚强的女儿,经此打击也难怪她会想不开。”
“芳菲姐是个好人儿,只是没想到姐夫他会是这样的人。”宛春大为惋惜芳菲的遭遇,心底里亦恨谭汝霖的胡来,然而那毕竟是她的姐夫,她不好在姐姐面前多说,便又道,“芳菲姐近日如何了?”
“还能如何,总归是赖活着罢了。”仲清苦笑一声,“我起先念着她人品样貌都是出挑的,既然你姐夫侵犯了她,那么我们镇守使署总要给她一个说法的,故而就想提了她做姨娘,叵耐她死活不愿意。我知道她心里是恨着你姐夫的,或者,她现在连我都记恨着。”
“那么,芳菲姐是有什么打算吗?她……她同陆建鹏的婚事……”
“哪里还有什么婚事,被你姐夫这么一搅合,芳菲如今连房门都不愿意出了。陆家那个哥儿来了两次,都叫她着人打发走了,大抵她是从心里认为现在的她已经配不上陆建鹏了。”
宛春越发可惜陈芳菲起来,然而她也只能心中为她鸣不平罢了,二姐姐都帮不了芳菲,她又怎么帮得上呢?难道让她将姐夫送去法办吗?可是姐夫自己就是上海军区的司令,有哪个人敢拘禁了他呢?
“芳菲姐心里有苦衷呢,”一个清白女子遇上这等肮脏事,换谁都受不了的。宛春抿一抿唇,想起那还在沉香园的姐夫,便问仲清,“姐夫那里怎么办?”
“怎么办?呵,我真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他做出这等下作事情来,简直丢尽了谭李两家脸面,可我又不能真的让他去死,铭伟还那么小,我不能让他没有父亲……”仲清说着,思及小儿,不免落下泪来,“四妹妹,你不明白我心里的苦的,人都知我厉害,可再怎么厉害,我也只是个女人家,我难道就不可怜芳菲吗?我难道就不想她嫁个好人家吗?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呢?”
她一面哭一面说道,宛春亦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伸出手拍一拍她的脊背,轻声安慰她道:“我们都知道你的无奈,只是,就如同你所说的,便是为了铭伟,姐姐你也得好好活下去。姐夫那里,姑父和姑母已经训诫他去了,想必他以后会收敛一些。至于芳菲姐,她有她的要强处,既然不愿意与人做小,那么你就好生待她吧,等她什么时候想开了,或者再寻摸着给她说一门好人家。”
人都言梅开二度,芳菲那等好姑娘,纵使被人侵犯也不是她的过错,家里人不说,外头自然不会知道,想必是可以有个圆满结局的。
她站在自己期盼的角度去料想这些事情,未免有些理想化。不过,眼下仲清也急需有人给她一点建议,宛春的话固然有不合情理之处,但于她而言,有总比没有的强,自个儿细想一回,这才止住泪,点着头算是答应了。
宛春抽出随身带着的绸帕子,给她擦擦泪痕,行止温柔又体贴,仲清不觉握住她的手,一笑道:“妹妹真是朵解语花,同你说一说我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宛春启唇一笑,她今日穿着一件改良的阴丹士林蓝旗衫,梳着两个长辫子,额前的短发尽皆编进辫子里,玉颜光亮可鉴,在春日里显得尤为鲜嫩而素雅。
只是她笑起的模样太美,不由就让仲清想起一个人来。她探手摸一摸宛春的额角,温和地看着她道:“四妹妹和叔云当真是像极了,她笑起来也如你这般好看呢。”
她和叔云的相像,是自她醒来后就明白的事情,但却是头一回从仲清嘴里听到叔云的消息。宛春压抑住狂乱的心跳,舔一舔发干的唇角,才作不明白的样子问:“叔云就是三姐姐吗?二姐姐怎知……怎知我同她长得相像呢?”
毕竟,连母亲都不曾得到叔云的消息,更遑论是她的长相了。
“原来你也知道叔云吗?”仲清不知是谁告诉了宛春,不过大姐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宛春便是知道了也不足为奇,遂向她解释道,“我也是偶然才得到叔云消息的,那几天正逢你和母亲去上海给铭伟做满月酒,我想着不能叫你们白来,总要带些东西回旧京的,就使人出去采买些来。哪知出去的人买回来一块怀表,母亲一见便知识叔云随身带的东西,就命我去打探叔云的下落。后来你们忙于回旧京,就把怀表带了回来。也是巧了,那天有个上海财政部的陆次长找上门,说是他夫人的一件东西被我们家买去了,特地来赎取。一问之下,方知他要取的东西就是母亲带走的那块怀表,我听罢自然要问他叔云的下落,一问才知……叔云她……于去年就出事故去世了,还有她的一个孩子,也跟着她……一起没了。”
仲清讲到这里就止不住又要落泪,幸而昨日母亲只听到叔云亡故的消息,设若知道她母女都这样命苦,定然要更受打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