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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重挫李光睿,唯有另出奇兵,这支奇兵,我本来是寄望于麟州杨崇训的。如果我能顺利拿下夏州,李光睿大军在外,这支生力军却还谈不上多大的损失。如果有麟州能在紧要关头出奇兵相助,至不济也可拖住李光睿,这时我三藩伐汉兵马急驰回援,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说不定凭这一战就能拔了李光睿这个西北王的大旗,杨崇训胆魄不足,舍不得本钱,纵虎归山,再要收拾他,恐怕还要大费周章了。”
战马疾驰,出了窟野河谷,沿着河套肆虐的风雪为之一缓。
杨浩勒马回头,遥望绵延长城尽头的巍峨城堡,夷然一笑,淡淡地道:“难怪他杨家一直屈居折家之下,心胸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杨崇训开创固然不足,守成……也嫌不足。这杨家城自古就叫麟州城,麟者,麒麟儿,可惜了,他杨家若是真有麟子,也不在杨家城内,而是在……”
他下意识地往汉国的方向瞟了一眼,放眼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融为一色,天色更加阴沉了。杨浩一拨马头,扬手一鞭,大喝道:“继续赶路,去芦州”
留守芦州的官员自从杨浩将统治重心移转银州后一直甚是清闲,可是这一阵子也特别的忙碌,种种大撤退的准备工作在寻常百姓不甚了然的情况下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后山的兵工厂已完全封闭。所有的匠人、学徒、机械,在李兴的带领下,统由一支军队护送着,如今已转移到茶山深处去了。这一次迁走,杨浩已不打算把他们再迁回来了,他们所用的铁矿本就是从茶山运来的,一路所费巨大,如今自芦州至银州一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军械制造可直接设在茶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同时,在芦州接受训练的军队也在秘密进行集结,随时准备拔营起寨赶赴银州,增强银州的防御。在芦州和银州之间,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取舍,杨浩毫无疑问会选择银州的。虽说芦州是他的发迹之地,可是这里本就不适宜做为一座城池进行不断的扩张和发展,光是交通就是一个限制发展的大问题。
如果驻扎于此,也就是封闭于此,农牧都不能成为主流,而工商业也只是占了芦州特殊环境、特殊地位的便宜,如今杨浩与折杨两家正式结盟,党项七氏也已旗帜鲜明的倒向杨浩,芦州已然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原有的优势已然不在。
至于银州百姓,杨浩暂时还不打算惊动,以免引起有心人注意。按照常理,银州是李光睿必须要夺回的地方,李光岑是李光睿必须要除掉的人物,这一城一人如今都在银州,他分兵打芦州或是先行攻打芦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谁不晓得兵贵神速?就算李光睿想打芦州,那也必然是在他攻陷银州之后的事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要的防范还是得有,如果夏州真的兵发芦州,总不能仓促应战,害了百姓。所以民政官员们已经开始策划种种撤离准备,芦州积存的工商产品和牛羊物资乃至牧场,已全部迁往银州,杨浩本来就在将银州打造成他的经济重心,这么做倒也不会引人侧目。同时他们又弄来大批的骡马牛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有更多物资要起运银诈,实际上这却是为大撤离做准备的,一旦夏州兵马攻打芦州,百姓们就可以轻装撤离,迅速撤到府州境内去。
开宝寺,达措活佛上院。
一间禅房,定神香袅袅燃起,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光头僧人盘膝入定,气息悠长。
门是敞开的,门外雪花轻盈,一双鹿皮小蛮靴,便轻盈地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踱了进来,是竹韵,穿一件皮坎肩儿,雪白的兽毛在外,衬着她的俏脸。她在门口站定,往那僧人瞟了一眼,僧人大盘于蒲团之上,双手按膝,如果不是随着他悠长的呼吸胸膈之间稍有起伏,就真要被人当成了一尊佛像,精铜雕铸的一般。
竹韵咬了咬嘴唇,说道:“‘飞羽’的人都撒出去了,我这个教习如今没了事干,明天……就要去银州了。”
那和尚仍是一动不动,竹韵眉头一挑,却又缓缓平复,问道:“你……可愿与我一同去银州吗?”
和尚仍是一动不动,竹韵的目光渐渐移向墙边,墙上挂着一幅唐卡,那是一副缂丝的唐卡,白玉为横轴,其余三侧边缘缀着珍珠,显得异常珍贵,唐卡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丝绢,叫人无法看清所覆画面的内容。
但是竹韵知道那上面绘制的是什么,那是一副尼姑的画像。一个年轻的比丘尼,眉眼如画,清纯似水。画像缓得十分生动,那含羞带怯的神情,将她的温婉和善良都呈现了出来。竹韵悄悄潜在附近时,还看到那和尚站在唐卡前,掀起丝绢,凝视着画像,流着眼泪唤过她的名字:水月,静水月……
竹韵感佩他的痴情,正因为他这份痴情,从不知爱情为何物的竹韵才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可她又痛恨他的痴情,从十二岁第一次杀人,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死者已矣,活人就该好好地活着,缅怀逝去的亲人没有错,但是没必要因为死去的人把活着的人也变成活死人。
竹韵想得开,却开解不了壁宿,更不知该如何对他倾诉自己悄悄萌芽的一份情愫:他岂不知我对他的情意?我又如何同一个已经死去,却牢牢占据了他心灵的女人去争?
禅堂中静静的,定神香一缕清烟袅袅扬起,将宁神静气的香味儿弥漫了整个禅房。竹韵的双眸慢慢氤氲起一层雾气,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很久没有哭过了,现在也不想丢那个人,尤其是在这个混帐男人面前,她忽然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