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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澍又停了停,似乎仍有犹豫,然后才接下去:“据学生所知,金声当我大兵压境时,已虑及徽城未必能守,因此在周遭五百里之山洞中,均预藏了许多兵械火药,并与部下歃血盟誓,一旦徽城失陷,便退入山中,伺机再起。日前在城中,他曾对卑职言及,万一城破时走不脱,落入我兵之手,须是先誓死不降,然后才慢慢装作回心转意,使我喜其能降,不疑有诈。待疏于防范之际,他才以计脱身。学生曾问他如何用计,他说如放火烧营、杀官起事之类,不一而足,并谓只要一息尚存,绝不与我朝共戴天日。学生因当时尚在城中守候我兵,不便即时驳他,只能含糊以应……”
黄澍表情沉重地说着。洪承畴的眼睛却越睁越大。金声等人的这些图谋,使他感到意外,也感到恼火。他沉下脸问:“既有这等事,为何当初不报?”
黄澍的目光惊疑地一闪,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着头说:“大人息怒。因学生知此事一经报出,金声必死无疑。学生为尽忠朝廷,入城为间,已蒙卖友之恶名,譬如日前为大人劝止移营入城之事,学生才一开口,便遭巴铎恶言丑诋。若金声再因我此言而死,学生此生恐怕再难安枕!因此意欲待其降后,再从旁劝说之,监视之,果有异动,便即时报告。学生自知私庇罪大!求大人怜此一念之愚,从宽处置!”
洪承畴不说话了。他慢慢捋着胡须,反复琢磨着黄澍的那些话,终于,沉吟地问:“那么,以先生之见,这三人竟是再留不得了?”
黄澍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他磕得那么急速、长久,仿佛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表达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似的……
“无疑,这也只是黄澍一面之词,”洪承畴暗想,“而且疑点甚多,未必就可尽信。若然据此就把那三人即时杀却,终觉草率了些。只不过,我启程在即,哪有工夫再与他细细究问?”
这么盘算着,他就伸手从箭筒里拿出一根令箭,向一旁侍候的随从官说:
“传我号令,辕门外的三名贼首,暂且依前收押,随我一道解回南京,再行处置!”
等那个随从官领命而出之后,他才旋过脸,望着已经停止磕头的黄澍,淡淡地说:“学生本来打算,待了结此行之后,便申报朝廷,委先生做徽州知府。只是适才先生所说之事,关联甚大,未曾推究明白之前,此事却不宜先报。那就过得几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