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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您太客气了。”常务红润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一边收下关野的名片,一边对堀口说:“我去吩咐承办人员。堀口,待会儿请你也过来一下。”
堀口随即低头致意,颇有“请多多关照”之意。体格魁梧的大山常务就这样转身推门而去。从出现到离去,前后不到五分钟。他们很有默契,一张连带高额日息的三千万日元支票,就这样轻易成交了。
“常务真是大人物呀,好有威严。”堀口看着大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称赞道。
“大山先生没给您名片,是有用意的。就银行的立场来说,这样的事情难免有点忌讳。总之,要尽量低调。常务身为银行高层,设想得真周到。”
关野点点头。他思忖着,堀口说得没错,说不定大山常务想趁机从这笔融资中捞点好处。尽管如此,只要能换成现款,怎么样他都无所谓。
“那么,关野先生,”堀口把烟蒂丢进烟灰缸里,说道,“我就收下您的支票,送去大山先生那里啰。”
关野把手伸进上衣口袋,用手指解开纽扣,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不安。不过,他又说服自己,这是自寻烦恼,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里可是有银行职员接待的银行会客室,而且自己也见过大山常务了。这一切都是由堀口居中安排的。他心想,绝不能让堀口察觉自己的不安,这样会惹得对方不悦。眼下,他就是需要这笔现款。万一出什么差池,他可担待不起。包括专务在内,公司五千名员工都在等着这笔钱。关野越发感受到自己身负使命的沉重压力。
他掏出一个白色信封,用微微颤抖的指头抽出里面的东西。“这就是。”说完便交给了堀口。那是一张由昭和电器制造公司开具的三千万日元支票。
“噢,就这个。”
堀口眉毛动也没动一下,无动于衷地收下支票。他眯起眼睛,朝票面的金额瞥了一下,说了句“没错”,便站了起来。
“那么,我去办理兑换现金的手续,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下。”
他拿着那张支票抖了抖,然后走向通往内室的门。关野看到堀口没有走到外面,而是和大山常务一样走进内室,这才感到安心。
关野想到现在得马上准备领取现款,于是拿起桌边的电话,打到公司去。话筒彼端传来了萩崎的声音。
“是部长吗?”
“嗯,待会儿就要领现款,你准备一下,立刻开车过来。”
“知道了。”
关野放下话筒,回到椅子上坐好。他拿了一根烟,点着火,慢慢地吐着青烟,一派安然的表情。不过,他没亲眼看到成捆现款,终究觉得不安,于是烦闷地吸完一根烟。
堀口离去后,足足过了十分钟。
(手续那么麻烦吗?)
关野又吸了一根烟。随着时间流逝,他也知道自己逐渐失去平静的心情,焦虑之火慢慢烧上了心头。他终于按捺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略有油渍的米黄色地板上来回踱着步,根本没有心思吸第三根烟。他直盯着桌上的郁金香。那红色花瓣更让他焦躁不安。三十分钟倏忽已过。
关野终于奔出了会客室。
眼前又是宽敞气派的银行。每个职员都秩序井然地坐在自己的桌前工作着,有的面对着计算器,有的女职员坐在柜台前数着纸钞,客户们安静地等候着。
关野双手搁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柜台上,探出半个身子,紧张地询问职员:“我要见常务大山先生!”
那个职员夹着圆珠笔,抬起头来,态度客气地回答:“大山常务五天前到北海道出差了,一个星期以后才会回来。”
关野听到这里,眼前突然一片昏黑,四周仿佛暗淡了下来。
他觉得周遭的景物都颠倒了,失控地发出凄厉的怪叫声,坐在附近的四五个职员无不惊跳了起来。
三
“这绝对是诈骗集团的勾当。他们佯称代客贴现<a id="noteBack_3" href="#note_3">[3]</a>,东西到手之后,便逃之夭夭。用他们的行话说,就是‘以钱诓票’。在外国,也经常传出这种诈骗案。”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快嘴说道。
当天晚上,昭和电器制造公司的高层在办公室开会。职员们都已下班,只剩下这间办公室亮着灯。
所谓公司高层的首脑会议,其实只有社长、专务和常务董事三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姓濑沼的法律顾问,以及会计部部长关野德一郎。
关野部长脸色煞白,低垂着头,他已完全丧失思考能力。直到现在,他的嘴唇还微颤着,诉说着白天的事发经过,宛如在讲一件不曾发生的事情。一张三千万日元的支票,转眼间就从他的指间被人夺走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置信。这么重大的事居然这么轻易就发生了,真是有失均衡。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突然,他想起年轻时读过的一本外国小说,书中这样写道:“如果这是昨夜的噩梦,该有多好啊!”接着,他又茫然地追想起来。
“濑沼先生。”专务对律师说道。这句话听在关野耳里却是无比遥远。“我已照会过银行,支票好像还没拿去贴现。”
“那是当然的。他们才不会笨到跑去银行自投罗网。那张支票八成已经转到第三者手上了,到时候,第三者就可以正大光明拿它去兑现了。”
律师的讲话声几乎传不进关野的耳里。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不能通过法律压下这件事吗?”专务再次问道,脸色也十分苍白。
“压下这件事?”
“就是不要让它兑现。因为这张支票显然是被他们骗走的。”
“不行。”律师当下否决,“支票用法律用语来说就是无因证券,不受诈骗或失窃等因素影响,只要转到第三者手中,就有法律效用。这是没办法的事,日期一到开票人就必须付款。即便明知那张支票是被骗走的,若不兑现,就会吃上跳票的官司。”
听律师的口吻,总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几个公司高层都沉默了下来。确切地说,他们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濑沼先生,”专务又问,额头满是汗水,“我们可以在报上刊登支票遗失的信息吗?换句话说,因为支票失窃,所以无法兑现。就像是报上常登的那种支票遗失广告。”
“这是白费工夫。”濑沼律师反驳道,“如果受让人说,他没看到广告,也拿他没辙。再说,若有这个举动,岂不等于昭告天下,我们公司被诈骗集团骗走了三千万吗?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件事要不要报警处理,还是为了公司声誉隐瞒不报。”
三位高层仿佛被高墙堵住似的,顿时露出困惑的表情。
“关野!”这是社长初次叫他。
社长这一叫唤,使得关野德一郎不由得惊跳了起来。他连声说是,但几乎站不起来,只能转头看着社长。他双膝紧靠,没办法从椅子上起身。
公司发生支票被骗事件后,社长就从箱根的接待所被紧急召回。这个七十岁的老人,平时性情温和,这时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你说的事发经过,我大概了解了。不过,我觉得R信用合作社也有疏忽之处。”社长试图压抑激动的情绪说,“你再描述一下到银行以后的情形。”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