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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声呼唤比留间,但声音被狼群嘶吼般的暴风雪淹没,听不到任何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比留间最后那句话好像提到了手机。是手机掉了,要回去找吗?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选了记录在第五位的他的手机号码。或许是风雪太大的关系,竟然拨不通。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在这风雪萧萧的环境里,根本听不到脚步声。等比留间回来,我可能早就冻死了。
冻死——一想到这个字眼,我心里突然感到恐惧,剧烈跳动的心跳声越来越响,仿佛心脏就紧贴在鼓膜内侧。
比留间真的会回来吗?
他一直反对我追查“哥哥”的身份,还曾威胁我:“每个人都有不欲人知的过去。抱着半吊子的好奇心乱揭他人的疮疤,可能会惹祸上身。”
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全是他的阴谋?先取得我的信任,然后把我独自丢在北海道的暴风雪之中——?
我的脑袋想着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本能却无法摆脱忧虑与不安。刚刚的对话,会不会就是他的最后通牒?说到后来,他明白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唇舌,才下定决心要杀我灭口?若是如此,我刚刚实在应该敷衍他一番才对。他最后的叹息恐怕意味着已经动了杀意,我却浑然不觉——
如今我什么也做不了。被同行者扔在这片大雪纷飞的陌生土地上,我连东南西北也无法判断。以这风雪的威力,就算我两眼没有失明,恐怕眼前也是一片雪白,连自己的双手也看不见。
但我必须采取行动才行,比留间多半是不会回来了。不,他搞不好正站在数米远处,眼睁睁地等着看我遭大雪掩埋。我就像是一只被扯断翅膀后扔进池塘的蜻蜓,在他的残酷眼神注视下逐渐沉入水中——
我将长靴从积雪中拔出,往前踏了一步,为了找出正确的前进方向,我弯腰轻触眼前的积雪。这里是比留间刚刚所站的位置,只要找到他行走时踩下的洞,就能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但我摸来摸去,地上的雪一片平坦。
于是我又踏出了一步,抚摸地上的积雪。平的——平的——平的——我改变身体的方向,检查前方的雪,还是一样找不到足迹。我只好一边慢慢改变位置,一边检查四周的积雪。
最后我终于摸到了洞。
于是我将自己的长靴踩进那个洞里,继续在那个洞的周围摸索。九点钟方向摸到了第二个洞,我就这样沿着足迹造成的深坑一步步往前踏,走了几步之后,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怀疑。我所找到的,会不会是我自己的足迹?比留间的足迹,会不会早已被风雪填平了?
我懊恼地紧紧咬住了牙齿,到底该往哪个方向前进,我已完全没了头绪。如今我所在的位置,到底是北海道的哪个角落?我该走多少米,甚至多少千米,才能找到民宅?如何判断方向?
我豁出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走。站着不动只有死路一条,只要持续前进,就有一线生机。
每踏出一步,小腿直至膝盖都会没入雪中。我奋力一拔,长靴竟然脱落了,我咂了咂嘴,将手探入洞里,挖开积雪将长靴抽出来。风雪朝我袭来,吹掉了头上的羽毛帽子,耳朵早已冻僵,似乎随时会脱落。每吸一口气,都感觉鼻孔及喉咙快要冻结了。
我尽量保持笔直前进,因为若稍有弯曲,就可能会在原地绕圈子。
排山倒海而来的暴风雪实在太过猛烈,令我有种在雪海中溺水的错觉。每前进一步都必须对抗风雪的推力,并将长靴从积雪中抽出。
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走在东北的大陆上,周围充斥着严寒、轰炸、怒吼、啜泣、异国语言,以及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赤裸裸的白桦树,宛如自地底下伸出来寻求救助的瘦瘠手臂。每一次呼吸,都有雪水自鼻孔随着鼻水一起喷出。我不断向前走,深深插入积雪中的两条腿宛如被铐上了脚镣一般沉重。
蓦然间,我似乎听见了汽车引擎声,但由于风势太强,我无法判断声音的方向。那声音宛如坐着线路复杂的云霄飞车,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时而翻转,最后才进入我的耳朵。是左边还是右边?是前面还是后面?车子到底在哪里?
我朝着四面八方扯开了喉咙死命地呼喊,但声音在凶猛狂暴的大风雪里几乎被淹没。汽车引擎声逐渐远去,就像是希望的灯火已被大自然的恶魔捻熄。
我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但我的双腿深埋入雪中,直没至膝盖,因此就算想跪也跪不下去。
我再度振作起精神,抬脚继续前进。雪粒打在皮肤上,寒气却足以令胸腹最深处冻结。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举步,我已丧失了对时间的感觉。不知何处传来了鸣叫声,那不是狗或猫,而是类似用竹筒敲打树根断面的声音。那是北狐吗?但愿它能像古老传说一样,带着我回到人类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