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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问题。他叫张永贵,住在江东区北砂町的一栋公寓里,地址是——”
我记下了地址,道谢后挂断电话。
走回客厅的途中,我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听到了“滴答”一声轻响。
于是我转进了没有门的浴室。水龙头或许是没关紧,不断有水滴落下。那水滴的弹跳声让我联想到了自伤口坠落的鲜血。滴答——滴答——滴答——
下了出租车后,我一面敲打导盲杖一面前进。导盲杖的前端敲到了金属质感的障碍物,为了确认形状而轻轻左右敲打。这似乎是一座楼梯,多半是设置在公寓墙外的铁梯吧。
我用左手在半空中探摸,摸到了楼梯的扶手。一踏上铁制的台阶,整座楼梯便因我的体重而发出吱嘎声响。我将导盲杖以垂直的方向上下移动,一边往上踏一边确认下一级的位置。在登上楼梯的时候,必须注意步伐不能歪斜,否则很可能会踏空。
登上十四级之后,导盲杖再也探不到上一级台阶,看来是已经抵达二楼了。我一边用手掌轻抚公寓外侧墙壁,一边沿着外廊前进。格子窗户、木制门板、格子窗户、木制门板、格子窗户、木制门板——我心想这扇门应该就是二〇三号室了。我的指尖摸到了突起的门铃,按了下去。
一阵脚步声后,我听见门把被转开的声音。我往右退开一步,接着便感觉到门板开启所带动的风拂上了脸颊。
“敝姓村上,请问是张永贵先生吗?”
“不是。张永贵,隔壁二〇三,这里二〇四。”
对方说话带有中国腔,或许这栋公寓住的都是外国人吧。这个房间明明是从楼梯数来第三间,却是二〇四号室?或许是因为房号是以离楼梯最远的房间为二〇一号室,跟我数的方向相反的关系吧。我道了谢,走向二〇三号室,背后又传来那男人的声音:“张永贵,上工去了。作业员,突然病了。张永贵,去替补。”
看来张永贵忘了今天跟我有约。
“工厂在哪里?”
“室井工厂,就在那边。”
“离这里很近吗?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走?”
“下楼梯,左转,直走,第一个路口,右转——在那里,找不到,问路人。”
于是我下了楼梯,照着指示前进。挥舞于前方的导盲杖不时敲到砖块、围墙或电线杆。走了几分钟后,导盲杖的前端敲到了某种具有弹性的物体。我将敲击的位置拉高十厘米,再一敲,变成了金属的板状物,这应该是汽车的轮胎及钢圈吧。我平移一步,与轮胎拉开了距离,倘若走在轮胎旁边,有可能撞到车子后视镜。
过了这辆车子之后,前方再也没遇上障碍物。我来到了路口,谨慎地转了弯。就在我停下脚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走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敲打棉被的噼啪声。我仰头询问室井工厂的位置,一道听起来像是家庭主妇的声音亲切而详细地回答了我,最后甚至还说要带我去。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我脱下帽子颔首致谢,戴上帽子继续前进。不论是健全者还是残障者,任何人都是仰赖他人的善意才得以存活。每当单独外出,我总是对这一点特别有感触。
我照着家庭主妇指示的路线前进,不久后右边传来机械声。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分,但不晓得工厂有没有午休时间。
一到十二点,顿时涌出大量脚步声与说话声。
我朝说话声的方向喊了一句“请问”,有个年轻人应了,我向他询问认不认识张永贵。
“喂!张永贵在哪里?”年轻人问身旁的人。
“还在里头赶工。”另一人笑着回答,“他终于明白工作比吃饭重要了。”
“你听到了吧?若你有急事,我可以进去叫他出来。”
“那就麻烦你了。”
我听见年轻人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等了大概五分钟,脚步声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