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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伯父,好久不见。”
孙隽从三军节度使,权倾朝野的大将,一夜之间被贬出京,仕途潦倒,受尽冷遇,而今发丝花白,形容憔悴,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定定望着裴昀,眼中尽是阴郁憎恨:
“当真是好久不见,贤侄本事见长。早知今日,老夫当初便不该心慈手软,劝韩斋溪给裴家留下一丝血脉!”
“你心慈手软?”裴昀如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你心慈手软,故而在北伐之中懦弱不前,致使西路军兵败如山倒?你心慈手软,故而开封府大战之际拖延战机,拒不驰援,致使我爹被燕军围攻至黄河岸边,战死沙场?你心慈手软,故而回朝之后上书弹劾裴家,诬陷我爹通敌叛国,将战事不利之罪统统怪到了裴家头上?好个心慈手软,好个背信弃义贪生怕死的小人!如你这般无耻之徒,怎配生出大嫂这般巾帼英雄?!”
孙隽此人,将门世家,行伍出身,与裴安同为朝中主战一派,亦是自幼相识,肝胆相照的兄弟。各自成家生子之后,二人更是结下了儿女姻亲,孙家二娘孙红袖,嫁与裴家大郎裴昊为妻,期盼秦晋之好,永以为继。
北伐之时,大宋分兵三路进攻,裴安领兵中路,孙隽领兵西路,谁料裴家军接连大捷,孙家军却是节节败退,孙隽此人数次丢盔卸甲,不战而逃,丢人败兴。北伐之后,更是倒戈主和一派,助韩斋溪炮制伪证,污蔑武威候府,乃是除去奸相之外,诬陷裴家冤案的最大恶首!
“若不是他裴安一意孤行,我女红袖也不会死!”孙隽咬牙切齿道,“我是贪生怕死之徒,他裴清宴不也是假仁假义之辈?若论家世资历,我比他强上数倍,他不过是运气好,剿匪打了几场胜仗,怎敢堂而皇之爬到我头上耀武扬威?北伐之中,他贪功冒进,自食其果,与我何干?我若不弹劾他,亦会有其他人弹劾我,左右他已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成全我孙家功绩,何乐而不为!”
“无耻之尤!”裴昀恨声斥骂,“事到如今,你还说得出这般恬不知耻之言,简直愧对先父兄弟信任,愧对大嫂报国忠心,亦愧对孙裴两家世代情义!我本看在大嫂与霖儿的面上,想着你只要痛改前非,诚心悔过,便求官家留你一命,如今看来,任你这般不忠不义无情无耻之徒活在世上,当真天理难容!”
说罢,她一挥手,身边卓航上前,提起石桌上的酒壶,斟满一杯水酒,捧至孙隽面前,冷声道:
“孙大人,请罢。”
此时孙隽终于神色大变,他面色青白相交,伸手指向裴昀,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你......你是来要我命的?!”
之前他因官家下旨仅被贬官出京,一直有恃无恐,认为风头过后,自己还会被召回朝中,裴昀此来不过是冷嘲热讽。谁料情形急转直下,裴昀确实是来送他一程,只不过是送他到阴曹地府黄泉路。孙隽五官扭曲的吼道:“我不信!董彦、梁统安罪责比我更甚,与韩斋溪关系更近,为何他们没事?定是你以权谋私,假传圣旨,我要见官家!”
裴昀不置可否,只冷冷道:“董彦已在南下途中,因水土不服,患疾病逝。梁统安行至循州之时,被官家下旨由监察御史斩杀。今日赐孙伯父毒酒一杯,是官家念在孙家过去世代忠良,准你留下全尸,不必客死他乡,你且上路罢。”
此时十里亭已被禁军包围,孙隽插翅难逃,眼见大势已去,他四肢瘫软,如土委地,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左右按住了手脚,强行灌下了毒酒。
“裴昀!哈哈哈哈——裴昀!”
孙隽一身狼狈趴在地上,又哭又笑,状若疯癫,语气阴惨惨道:
“今日你做官家刀斧手残害他人,来日你也会为官家刀斧手所残害,我们谁都逃不掉!谁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