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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鲜少直降御旨给封王,非是重赏,必是重责。
御旨在此时入东越,群臣皆茫然无措,不知上意为何。偏又自家君王不慎摔下高阶,大殿上慌乱无主,一时竟不知该先救君王,还是该先迎御旨!众臣栖栖遑遑,不知所往地左右奔忙。
有人去找医丞了,有人寻来温水,有人递上丝绢按往越王额角的血涌,有人只是抹泪哀哭。
青鸢跪坐在地,将越王揽在怀里,一遍遍掐着“子庭”,一遍遍沉声呼唤,折腾半晌,蔚朔总算悠悠转醒,瞄过眼前一层层的人影晃动,一句话未说又把眼闭上了。
有臣子急报,“我王醒醒!天子御旨驾临!御使已到大殿外了!按制王上当率臣等出殿迎旨啊!”
蔚朔重又睁眼,目色迷蒙,轻声问,“天子御旨?是废黜寡人的御旨?寡人当往迎接……”说着就挣扎起身,亏得左右极力搀扶,连拖带拉总算到了殿外。
天子御使早已候得不耐烦,见东越君臣一步一挨下了台阶,眉头愈紧,自语道,“非是吉时啊!”
青鸢扶着蔚朔,领群臣叩拜于阶下,御使登阶,大声宣读天子喻令,读罢,看看几乎是跪趴在地上的越王,诧异道,“越王这是何故?陛下的御旨可还接的?”说着递出卷轴。
蔚朔不听御旨还好,听罢御旨便好似被蜡油泼染,本就焦灼的心顷刻间烈焰焚起,转瞬成灰!
青鸢见蔚朔身子栽倒,可也无暇顾及了,忙向御使言道,“臣武安大将军青鸢,代我王领旨。”
御使锁眉将卷轴递至青鸢手上,才看见越王额角血红、鼻青脸肿,愈发惊诧,“这倒是怎么了?”
青鸢忙解释,“我王自平乱归来投身政务,不得片刻歇息。偏今日引发旧伤,这才怠慢了贵使!”
御使半是恍然半是质疑,意味深长追问道,“旧伤可严重?越王无碍否?”可别英年早逝了!
青鸢忙答,“无碍!无碍!只须悉心调养数日,当可再见生机勃然!”说完吩咐礼官,“我王复天子旨意须得另择吉日了。你等先护送御使往驿馆休息,拣选忠厚勤勉之仆好生服侍!”
御使又各样寒暄,与东越重臣一一问过平安,最后再看一眼昏在侍从怀里的越王,摇头去了。
越王被抬回寝宫,医丞会诊,外伤易治,内疾难医,药方写了数张,各剖利害,请青鸢定夺。
青鸢此刻也是心绪凌乱,有愧疚有担忧,有焦灼有疑虑,诸事纷杂,他也急欲窥破各中利害。
最后选了一张药性温和的方子,令内侍尽快熬煮。他自己守在榻前,见寝殿冷冷清清,更添许多愧疚。想新王自即位也算勤于政务,纳谏如流,从无初临大位的骄奢浪荡之举。就是这充盈后宫一事,也未见其放纵,为着朝政一拖再拖,以至今时竟不得一个可心之人侍奉左右!
他不过是想娶个自己欢喜的女子为妻!青鸢微微叹息,既有怜悯又属实无奈。自古君王任性求欢喜者,大多亡国!既肩负了邦国社稷,就该舍去儿女情长!贤君良臣皆当如是!莫多言!
蔚朔被灌了两碗汤药才幽幽转醒,见侍药之人是青鸢,只是叹息一声,再无话讲。
君臣默坐了片时,青鸢郑重劝言,“我王当迎帝姬为妻。此是蔚室莫大荣光,是东越永昌之道!”
蔚朔躺回榻上,合起双眸,漠然回道,“兄长该回初阳城了。”停了下又言,“非召,莫再入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