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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清一色有扶手的水磨楠木椅子,汪氏还是差一点儿没坐稳。算是有见识的她直了眼睛,对郭夫人笔直看过去。
再进人?她“唰”地一下再看凤鸾,是她的主意!这个两面三刀,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公子人就要好,反而要进人?
汪氏阴沉着脸不说话,凤鸾柔和地嗓音响起:“母亲说得是,公子那里,我已经对他说过,请母亲作主,想来公子必不说什么。”
郭夫人喜欢到心坎儿里去:“凤鸾呐,你是个最识大体的。”再看汪氏的不悦,郭夫人装看不到,热乎乎喊她:“汪氏,你的主意想来是和凤鸾一样,侍候公子的人多,你们个个都松快松快。”
汪氏平静地开了口:“母亲,”她带着深思熟虑,带着认真严肃:“为家里好,我不能答应。”凤鸾愕然,没有想到汪氏用这个理由来反驳,她下意识坐直身子,来好好听上一听。
郭夫人并不意外,还是笑容满面:“你说,我听着。”
“这不是公子的意思,只是周氏的意思,周氏的意思,不能代表是公子的意思。”汪氏说过,凤鸾骤然抬起头,汪氏看也不看她,带着如临大敌般的慎重,忽然深吸一口气,面上有了笑容。
算是了解她的郭夫人见到这笑容,不易觉察地加深笑容,就知道汪氏要反驳,就知道汪氏有话说,她要说什么呢?
房中原本有曹氏一个缺,朴哥病弱新好,多几个侍候人无可厚非。郭夫人在提出以前,早就想好几条,汪氏肯定是从曹氏先下手,先说来的未必好……
“来得未必好,曹氏来时也是好的,我看比周氏还要好,”汪氏损了凤鸾一句,等到凤鸾听明白白了脸,汪氏自顾侃侃往下说:“三奶奶还对我她不争,我知道那意思是我说争呢,我不怕人说,我心里有公子有这个家,这是我的丈夫我为什么不争!”
郭夫人多少惊讶,在古代这样堂而皇之说出来“是我的丈夫我要争”的人,不能时常能遇到。凤鸾面上抽了几抽,知道汪氏看穿自己的心思。
给郭朴进人,在凤鸾来看,是另外一种争的方法。而汪氏这别开生面的说话,同时震撼凤鸾的心。
她心中苦恼,有些抓不着摸不到。丈夫是自己的,可也是汪氏的!为什么不争,凤鸾痛苦地想明白,自己认为自己不是汪氏对手。
这个心思,是从来的时候就有。
“是我不能生,还是周氏不生?”汪氏据理力争,又带出来不把凤鸾放在眼里的神气,那神气,恨不能旁边没有这个人才好。
她起身站起来:“母亲,公子年青,我也年青,我想有自己的孩子,难道母亲只想有别人的孩子?”
“你这是什么话,”郭夫人斥责她一句,汪氏欠欠身子再朗声道:“给公子一百个侍候的人,都是母亲疼我们。只是这进人的事情,我以为母亲应该妥当,不要听别人胡说。”
郭夫人隐隐动了气:“你这是什么意思!”汪氏跪下来:“家里出过一个曹氏,已经是一百年洗不清的话柄,再出一个不好的事,母亲想想,咱们试得起?”
她对着郭夫人重重的叩下头去:“请母亲容我三年,我生不出孩子来,我给公子挑三个五个,我亲自送到公子床中!”
郭夫人被提醒,她对于孙子的事只兴头去了,平时也没有亲戚敢在她面前多说曹氏,可背后呢,堵不住别人的嘴。
试不起,还是试得起?郭夫人犹豫起来。汪氏这还不算完,她直起身子,眼睛塌拉着,嘴唇颤抖着,好一副伤心模样:“给公子侍候的人,我本当双手接着,可是母亲,周氏一直糊涂,她不介意再与一个脏的臭的成姐妹,我汪家,从来这样教过我!”
房中僵在这里,凤鸾目瞪口呆,她想好的主意,郭夫人操劳半个月,汪氏不过几句话,这就情势尽翻。
汪氏还有话,她直挺挺跪着,带着顶人的架势:“母亲说对我满意,对周氏也满意,就请容我三年,周氏不提她,她从来是个贤惠人。”
讽刺过,汪氏斩钉截铁道:“要是母亲是对我不满意,我今天就求一纸休书回家去,凭周氏再说什么,与我无干!”
凤鸾震惊,郭夫人震惊,汪氏破釜沉舟的话语,把她们两个人全惊住!
徐徐,郭夫人明白过来,她阴霾着面庞冷笑,吐出来一句:“你,太长进了!”这个家里对汪氏期望从来很高,汪氏自己也很明白。
汪氏给她“砰”地叩一个响头,又敲震着凤鸾的心。汪氏回道:“母亲要给人,我没有辞的理儿,不过只为生孩子,请母亲容我三年。”
郭夫人铁青着脸不说话,凤鸾心里渐渐被怒火燃烧,她会要胁,真厉害!真会用!就她会要胁?别人都不会!
大家僵持着,全是满腔怒火。郭夫人气的是汪氏自恃家里需要她这样一个人,她说的话明明白白:“周氏糊涂!”天底下只有她一个精明人。
汪氏是怒火中烧,出了这道门,和周氏的仇从此结下来!以后自己外面忙碌,养这一个闲人不行,还要养上不止一个!汪氏这样想的时候,是忘了郭家给她提供的是一个平台,不是她在养郭家。
凤鸾是心里无处不怒气冲冲,她眼巴巴看着郭夫人,盼着她把汪氏顶回去。今天这一件事儿出来,已经是有自己没有汪氏,有汪氏没有自己,这个仇从此摆在明处。
房中一片寂静,机灵的汪氏倔强上来,郭夫人心口隐隐气得痛,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她冷笑道:“这是你们房里的事儿,我多了话,多管了事,这样吧,去问公子,由他拿主意吧。”
这算是给汪氏一个台阶下,也给郭夫人自己一个台阶下。汪氏叩头谢过婆婆,起来正眼儿也不看凤鸾,径直去见郭朴。
凤鸾,没有台阶下,她求援于郭夫人:“母亲?”郭夫人叹气:“再说,她坚决不肯答应,也不能全拂了她的心。”
默然站了一会儿,郭夫人勉强笑着道:“你是个好孩子,”凤鸾很沮丧,好孩子顶什么用,不如汪氏的威胁有用。
她就能威胁,独她能威胁?凤鸾辞出郭夫人也来见郭朴,与汪氏在门上碰个顶面,汪氏不是得意洋洋,简直是趾高气扬。
唇边冷笑要是可以杀人的话,凤鸾知道自己一定被杀死许多次。汪氏出来,她进去,两个人交换过一个冷笑分开,凤鸾走到郭朴床前,郭朴还在笑,凤鸾没有如意,看那小脸儿难过的,一会儿又要哄她泪水。
凤鸾没有哭,她伏身拜下来,只说了一句话:“请公子允我赎身!”
郭朴愣了几愣才明白过来,他慢慢沉下脸,慢慢地思索着……忽然勃然大怒,一字一句地逼问:“你说什么!”
他瘦又长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凤鸾还小,凤鸾争风,凤鸾争不过汪氏心里不安,她心里有气……这些郭朴都可以原谅,而且觉得凤鸾让人又怜又爱。
不懂事儿,才看不到自己多疼她。可今天这句话,郭朴是咀嚼又咀嚼,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
“赎身?你打的好主意!”郭朴瘦长的身子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影子,这影子一直到凤鸾身上,凤鸾是吃惊不已,见郭朴起来的身躯似有无穷压力,她膝行着后退两步,手压到自己裙边歪倒身子,这才呀地一声,又欢喜又难过地道:“你好了?”
郭朴压抑着怒气,强迫自己语气平静:“我好了,我问你,你拿什么来赎身?”卖身契已经给了,可凤鸾说的赎身郭朴也明白,凤鸾是指自己在她身上花的四千两银子。看你怎么拿出来?
接下来的话,让郭朴大吃一惊,又验证他刚才起来的猜测,凤鸾眸子如星,有镇定也有冷静,只是痛苦抹去了冷静,凤鸾伤心地道:“我送四千两银子来,”泣上一声,她以袖掩面,呜咽声从袖后出来:“让我以后天天只对着汪氏一个人,我怎么能过?”
一声冷笑逸出郭朴的嘴唇,凤鸾只想像自己以后的日子痛哭去了没听到。郭朴手扶着床,试一试居然站住了。
他不敢乱走,握紧拳头瞪着凤鸾。有钱了?就又打离开的主意!郭朴不能忘记凤鸾当初上门逼婚,那眼前凤鸾说还钱的话,刺痛他的心。
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站着,面色带着狠狠,如果凤鸾能拿出来四千两银子,那这银子从哪里而来?
对郭朴来说,忽然冒出来的凤鸾气话,引出来一件大事情。他心里隐隐约约不敢乱猜,但感觉出来这事情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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