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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得水泄不通中,凤鸾缓步下车,抬眼越过家人面庞看到旁边微笑的秦王。这个人一表斯文,怎么看也不是坏人,可是说那些公子坏话,这是个大坏蛋!
她愤然上来,放开兰枝的手,对眼前挡着的一个家人怒目:“让一让!”家人不由自主让开,凤鸾缓步只走一步,左手边是家人们和赶过来的临安;右手边是马氏和丫头们,凤鸾轻挽罗衫盈盈施了一礼。
再站起来时,她冰眸有寒,紧紧抿着的嘴唇因为紧张颤抖几下才开口,一开口却是坚定无比:“先生,看你一表斯文,应该是会念书知理的人,怎么口出狂言,又出恶言!我临城周氏,是自愿嫁与公子为妻。房中还有两位姐姐,也是自愿而嫁。先生,”
她眸子中闪着怒气,脑子里再搜不出什么话,又是一句:“你一表斯文,”穿得那么锦绣,系的又是白玉,真是有辱了这日头光下,发着淡淡光泽的上好白玉环。
“可惜了这白玉环!”凤鸾怎么想,就怎么说出来。秦王被她说得一愣,见美人儿转身扶上丫头的手,家人围随下往店中去。
秦王也是聪明人,才会在微服出京遇到数次劫杀后,把凤鸾一行当成圈套。这么聪明的人,举一反三的聪明人,硬是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郭少夫人骂自己有辱斯文。
先生,你一表斯文,这话足够难听了,字面上挑不出来一个脏字。集凤鸾的所有学识,外加聪明才智,她只有这一句骂人的话:“可惜了那白玉环!”白玉环多干净,比你的人好太多。
秦王呵呵笑起来,还会骂人!野店外微风吹木叶沙沙作响,秦王轻笑问人:“郭将军在京里的官司是什么?”
路上邸抄随时送到,秦王也听说宁远将军被人告到京里大理寺,以势压人,强娶民女。
“回爷的话,说他娶的妻子均不是自愿。一个姓汪,汪氏说是他用钱买的;一个姓周,周氏据说以前订过亲,说宁远将军回到家后周氏就退了亲嫁给他;还有一个姓曹,只说和病人不般配。”
程育康自以为精明的把曹氏放在最后,也没说上什么。随从一一报给秦王,秦王好笑:“去打听打听这一个姓什么?”
懒懒打一个哈欠,这有辱斯文的人好笑一下:“爷不想进去,弄点儿吃的这树荫下面看野花。”
被抢白一顿后,秦王认为自己应该知趣地呆在外面,免得郭少夫人又说自己,“你一表斯文”。
野风带着花香不时拂过,官道上再现出临安一行人时,已经不见那“对不住白玉环”的身影。临安松一口气,凤鸾也松了一口气,她颦眉微嘟了嘴,继续想着郭朴……
天色刚蒙蒙亮,一个家人快马到大门前,小跑着到郭朴房中。郭朴房中昨夜睡的是曹氏,方起在自己收拾铺盖。
“还要听故事吗?”烛光高照在郭朴身上,他好脾气地问出来。曹氏回身恬然一笑:“晚上是汪氏在这里,您那故事省省给她听吧。”
转过头把手上花卉蝴蝶的绫被又叠一道,曹氏心中总是异样,最近公子和气许多,而且带着客气,甚至有些讨好。
发现这几丝不同情绪的曹氏没有多想,她没有看到身后郭朴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等到官司结束,要你这贱人好看!
郭将军没做过酷吏,也见过几种酷刑,是军中审奸细时他见过。当时觉得残忍,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被伏,宁死也不愿意尝试刑法。对曹氏深恨的时候把酷刑想起,恨不能立即就用到曹氏身上,让这个贱人生不如死。
残废之人娶三个老婆,外面人已经认为是笑话,有闲话说郭公子眼睛看着,急成没奈何。程良康告到大理寺,郭朴在京里又成一个笑话。不能干事儿,还学人装风流!
书信中也有这样的闲话说给郭朴听,郭朴深恨的就是“装风流”这一句话。有谁知道病人的苦?好人不会明白。
想着曹氏已经收拾完,大的铺盖等小厮们送回房,她抱起自己的枕头含笑:“公子再睡会儿,我回房去。”
这一个人是明艳照人,她爱着一件淡淡青色锦袄,青色淡得几看不到,几枝子疏竹外加黄花,平白站在那里,就是黄花一朵。
呸,隔日黄花,黄花只怕不在!郭朴心里这样骂,更带笑容,暧昧地道:“你又丢下我,我不许你走。”
不明就里的曹氏扑哧一笑,虽然她心有别人,可事实郭朴是她丈夫。有些殷勤举动,曹氏异样过也不能一脸憎恶。
再说郭朴有心稳住曹氏,竭力讨好着她。郭大人一面讨好一面心中恶心,这个女人还是自己明媒正娶到家里,还是从郭家大门里进来。贱人!
心里骂得越凶,面上越是不舍,郭朴有几分像孩子:“要你留下陪我!”伸手不打笑脸人,心有所属的女人对于别的男人殷勤,也能接受几分,当然她接受过,继续去心有所属。
“我要回去梳头,”曹氏被这一阵子的温水煮得没有警觉,她只抿着嘴儿笑:“汪氏来看到我这打扮,她不笑话我,我走了呀,汪氏会来陪你,对我说过的故事,千万别说给她听。”
曹氏小小表示几分醋意,抱着枕头一走一笑顾去了。
门帘子落下遮住这贱人身影,郭朴笑容一下子没了,对着描金衣柜旁看一眼,那里有一个地方,放着凤鸾睡觉的铺盖等物。
凤鸾这死丫头,几时才回来!门帘子在铜镜中轻动,郭朴忙堆上笑容,以为是汪氏到来。要说他也不容易,病到这个份上还要和人打不完的机锋。
长平大步进来,满面春风道:“少夫人上午就到家。”郭朴大喜,见到镜中长平笑容加深,没好气嗔怪他:“你笑什么!”再道:“去备凤鸾爱吃的菜,在外面肯定吃不好。”
把长平撵出去,郭朴一个人喜滋滋笑着,前面回来的家回过话,凤鸾是为给自己还愿才离的家。
郭朴长长地出一口气,凤鸾,你总算回家了。
“公子醒了,”汪氏俏生生笑声传过来,她素手打起门帘,花枝招展地进来:“我来请安,您昨天睡得好吗?”
粉红色帕子在唇上一抹,汪氏笑得格格几声:“有曹氏妹妹陪着,一定睡得好。”郭朴笑容不改,汪氏与曹氏?曹氏背后也不肯喊汪氏姐姐,以前委屈地只是凤鸾。
凤鸾不在,汪氏和曹氏又争上了风,郭朴一个也不得罪,全是连哄带骗:“她哪有你好,早上让她多陪一会儿,她要回去梳头。”
“我的梳头匣子也不在这里,”汪氏故意抱怨一句,两步走上来,不近也不远,微欠着身子道:“昨天和公子说的事,你可不要忘了,七房里的铺子不交出来,七房里三爷不说话,大爷推二爷,二爷推三爷,这不是铺子里一条心,还是郭家好挣钱。”
郭朴心中暗笑,前一个月上了汪氏的当,答应她压着亲戚们拿铺子到手,不到一个月,亲戚们个个抱怨。有的人就是愿意挣小钱,落的自在轻闲自己作主,让盯着所有铺面的汪氏急得不行。
就是郭老爷子年青时,也没有把亲戚们铺面统一治理的雄心。汪氏太心急表现,又来催郭朴为她说话。
她的主意是不错,郭朴自己想过好几回也觉得好,只是以前的人没有这样的野心,没有想到。汪氏手拿着帕子还在说:“以前多乱,咱们卖什么,他们也卖什么,这不就抢生意,货有百行,咱们分开着来,这全城的生意,以后都是咱们家的。”
“都是咱们的家还有什么意思,”郭朴和她玩笑一句,汪氏绷一绷面庞,谈到生意上她就很认真严肃:“那才好呢,以后再到全省,再到省外,省里这几家拿不下来,咱们省外可怎么做得大?”
郭朴更要笑:“还有你的娘家,你也不管了?”汪氏把这话当成考验,郑重地道:“我现在咱们家。”
眸子深处飞起一道审视的光芒,与郭朴的笑意碰在一处,打量几下见毫无异样,汪氏这才放心。
娘家?钱还是自己的好。
“公子,”长平又进来,对汪氏欠身行个礼,手中拿着菜单子报出来:“今天厨房上是青芹,青菜,萝卜……”
汪氏听到鸡鸭海参全报出来,笑得花枝儿乱颤:“公子养病呢,要什么只管要去,不必您劳神。”
郭朴漫不经心地道:“凤鸾今天到家,长平,她最爱吃黄芽菜,怎么没有?”长平忙道:“我去看看。”
隔镜见汪氏有几分酸意:“水菜不是很多,”郭朴赶快道:“你爱吃什么,只管对我说,你们外面铺子上吃的多,离我远。再说凤鸾这不是出去几天,肯定吃没吃喝没喝的。”
汪氏强忍酸意,她这时候才想到不管自己如何用心讨好这一家人,还是和周凤鸾在比肩膀,一不小心就要被凤鸾越过头,她不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带笑只道:“我爱吃春天的小红萝卜,现在哪里有,南方有运来多贵。看您笑话我,我不是吃她的醋,就是三妹妹跑出去几天,是作什么也不清楚,这个例子一旦先开,以后我也这样,曹氏也这样,这可怎么好。”
郭朴给了她一个回答:“当然不会姑息这事,不姑息和我疼她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