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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个份上,褚敬斋不留下就是不给面子,他也带泪,不过他在笑:“大人,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我也想留下,实不相瞒,我是没中功名和家里生气出来的,就要过年了,你不留我,我也无处可去。”
郭朴也带泪笑:“我留你,你以后一直跟着我,你要考功名,可以自己在房里读书,我当年用过的考卷,你问长平和临安要就行。”
褚敬斋从思绪中醒过来,他心里愿意留下来,又要摆一摆臭架子要郭朴留他,其实就是两个小厮嘴巴快,褚敬斋总担心别人认为自己不行。
他又犹豫不决,郭朴笑话他:“大丈夫哪里不受气,哪里能如意,你就是仗剑行,也有西风欺负你!”
“大人说得对!”褚敬斋被点醒,发现自己气量是有些小,他讪讪地笑着:“那我就不客气了,大人,我就留下来过年。”
郭朴一笑:“让长平备个请西席的贴子,明天送给你。”褚敬斋知道是玩笑,更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其实这过年再住客栈,也不是滋味。”
他们在里面说话,长平和临安走进走出,把汪氏和凤鸾的话带进来:“少夫人们问公子好些没?”
褚敬斋又羡慕起来:“大人,您看您有这些人关心,比我强多少倍。”郭朴莞尔,对长平道:
“让她们进来吧。”
他才有过舍不得褚敬斋走的意思,见到汪氏和凤鸾进来心情还未改变,汪氏俏生生的面庞,殷勤地把手中纸张送上:“公子,这是我的一个想头,您看一看,我想的对不对?”
郭朴只看了几个字,就看出来是明年铺子生意上的事,他说一声好,想到早上她和凤鸾的争执。
在这个时候,郭朴还是认为汪氏重要。郭家百年的基业,以凤鸾眼前这样憨是不行的,但是凤鸾憨,郭朴再多铜镜看一旁的凤鸾,正尖着眼睛在瞅汪氏手中的纸张。
这个小呆子,也知道汪氏能干是不是?郭朴沉吟着,不能让凤鸾再和汪氏这样下去,凤鸾下午贼眉鼠眼的笑,肯定是她有了必胜的主意。她不肯说也没什么,郭朴不打算让凤鸾进行出来。
他在想着,汪氏对于凤鸾头快要伸到面前来很是不满,她知道凤鸾不认字,可也不愿意给她看。
把手中纸张动一动,这是汪氏的主意,她板起脸不客气地道:“你看什么!”凤鸾撞了一个冷脸儿,想到刚才汪氏不悦曹氏也不悦,汪氏就客气许多的事,凤鸾比汪氏更凶,是横眉怒目:“我看看不行!”
汪氏拿眼睛看郭朴,再委屈地叫一声:“公子,”这明显是凤鸾不对,郭朴瞪了凤鸾一眼:“好好说话!”凤鸾也委屈了,垂下头想着这些人全欺负自己,曹氏这样汪氏不敢怎样,只欺负自己,还有郭朴,又说自己不好。
她手拂着面上的伤痕,郭朴拿她没办法,温和地道:“你回去用过饭再来。”汪氏心里气,她面上不过一道红印子,过上三、两天就下去。而自己,手腕上那几道伤痕,又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汪氏做恶人,碰到凤鸾这样铜头铁碗豆,又遇到郭家大环境是正常普通的家庭,她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凤鸾还不肯走,她对汪氏手上的那些字心里痒痒的,要是她能看得懂,她早就走了,可她看不懂,她只能听。凤鸾嘟起嘴:“我要侍候你用饭。”
她面上带的不可以反驳,郭朴也不想让她走,他安抚地道:“那你先过去坐着,等我说完话。”凤鸾有了笑容:“好。”转身就走,在她身后的汪氏笑容可掬,汪氏已经在欠身子:“妹妹走好。”
不出意料之外遇到凤鸾的背,汪氏也学着凤鸾刚才,把嘴微嘟起来,对着郭朴委屈:“公子,”汪氏学什么都很快,她发现凤鸾和郭朴有些亲密,见到凤鸾嘟嘴,自以为找到原因。
郭朴也拿汪氏这一会儿没辙,只能公平公正,喊一声:“凤鸾,”凤鸾正装听不到汪氏的话,被郭朴喊,她不乐意地回过头,汪氏对着凤鸾面上的不情愿,心里要乐开了花,她再委屈地看着郭朴,佳人俏丽如花,郭朴不能说不受用。虽然眼前的这一个人,完全是为着钱。汪氏为钱的目的,是最纯粹的。
“凤鸾,没听到你姐姐和你说话。”郭朴开口前是慎重的,所以开口后见凤鸾要恼怒,他变脸更快,面色一沉训道:“这是什么脸色!”
凤鸾低下头,汗毛刚竖起来,不出她意料之外的,听到汪氏带上轻泣的声音:“妹妹年纪小,公子不用再说她,早上她误会我,把我这里打伤,再惹到她,我的命就没有了。”
伸出来的一只雪白手腕上,几道深红色沁血的伤痕。凤鸾自己都吓了一跳,只有心地良善的人,才会这种时候吓一跳,这是自己挖的?
证据在侧,郭朴对凤鸾很是严厉:“给你姐姐赔不是。”凤鸾叫起来:“是她先冤枉我!”她泪水盈盈,想到早上她险些受冤枉。
郭朴的心思比凤鸾快,他说话以前就想到早上的事,可早上的事,他发落过汪氏,现在汪氏的伤,再加凤鸾对汪氏明显的无理,郭朴不会放过去,厉声道:“快赔不是!”
这声音过大,长平和临安走进来:“公子不必动怒,小心再不舒服。”有这句话在,凤鸾再委屈,也只能对汪氏说了一句:“对不起。”
郭朴不依不饶:“你不会喊人吗!”再狠瞪凤鸾一眼,再啊啊啊,汪氏啊姐姐,就让你好看。凤鸾虽然很想再拼一回,只是她怕被撵,就听不到汪氏要说的话,她虚情假意地喊了一声:“姐姐对不住。”
郭朴松一口气:“去吧,一边儿坐着去。”汪氏虽然占了上风,可她的心随着郭朴松的这口气打了个颤,郭朴松这口气,说明他不是认为凤鸾理当应该会赔礼,而是他强压着的。
占了上风的人心里不舒服,赔了礼的人坐在旁边倒好了,凤鸾只支着耳朵,要听汪氏说什么。有凤鸾在,汪氏开始心不甘情不愿,她不愿意凤鸾听,又不能不说,把第一张纸送到郭朴眼前,汪氏一阵心酸,她觉得自己这个人,不说七窍玲珑心,至少有六窍半,要讨好眼前这个人,还要忍着身后那个人。
汪氏心术不正,她还年纪不大,只比凤鸾大上一岁。她心术不正遇挫后,一样会觉得碰壁。而且凤鸾不乐意,会把嘴巴噘一噘,看样子郭朴还很喜欢。可汪氏因为太明白,因为是个明白人知道的多,她不能过于委屈,要打起精神来做事。
“前天和母亲说话,家里的一些人,铺子上的一些人,全是闲人,我想着全集中起来,还可以做这样一件事。”身后就是别人,汪氏也会防备,她一样防着凤鸾,只把自己的字送到郭朴面前,让他自己看。再客套一下:“我的字不好。”
这房中挂着龙飞凤舞一个条幅,上面写的是狂草两个,是什么字汪氏也不认识,因为是狂草,但是她猜出来一定是郭朴写的,因此客套一下。
郭朴微微一笑:“你的字算是周正。”女人能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他看下去,沉默不语。他不说话,汪氏候着他说话,凤鸾着了急,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尽量不惊动人半歪着脑袋,侧着脑袋,郭朴是睡着,汪氏侧背对着她,烛光下的那一张单独分开的纸上,可以看到字迹点点,凤鸾急了,她一个字也不认识。
房外北风呼呼,房中风鸾的心情可比北风吹过,不认字,以前觉得没什么,家家女子都不认识,可是看着汪氏,再看看郭朴,凤鸾大受打击,不认识字以后就只能受汪氏的气。
人是有想象空间的,凤鸾脑子里浮现出来,就是郭朴好了,汪氏也可以随时写一张纸,大模大样登堂入室,把郭朴拉走。
凤鸾不愿意,她只是想一想,就不愿意。可是再不愿意,凤鸾不认字。她手掂着帕子,一个人格外难过。心思百转千回,耳朵里听到一句话,是郭朴在和汪氏说:“家里的人虽然有闲的,也容他们分出班来歇息,你想得很对,不养闲人是对的,不过要过年,往年家里还要雇人帮着收拾,没有分人出去的道理。这样吧,明年开了春,你再来说这件事,我们再商议。”
闲人?凤鸾的心一下提起来,凡是汪氏嘴里说出来的话,都不是好话。她又想到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是闲人。汪氏也好,曹氏也好,都可以帮着郭家挣钱,只有凤鸾,只会陪着郭朴说说话,这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事,而且凤鸾还惹郭朴生气,她自己心里也有内疚。
自己想一想,周凤鸾一无是处,整个儿一个闲人。凤鸾火气呼地一下就上来,认定汪氏又要说自己是个闲人。
她一生气,把今天的气又放在一处生,决定第一,给汪氏一个颜色看看,这件事情坚决要做;第二件,就是自己要认字,自己要有主意。离了汪氏,难道就不行?凤鸾赌气把耳朵不听,一个人只把玩自己手中绣莲花出水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