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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今好像不一定了。至少眼前这位林师,肯定能算个例外,至于还有几个,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止境武夫不像得道之士,藏是藏不住的,兴许有那新的十四境修士,可以一直躲到旧,躲到个“老”字,但是十一境武夫,绝不会躲的。
林江仙说道:“剑修之所以难缠,除了行事风格之外,总是杀力够高的缘故。此间道理很简单,飞剑的本命神通,是最为直接的天授。世上的神通,修道之人施展开来,终究不如神灵那般无碍。至于万年之前的落地术法,几乎都需要道士去改善,剑道,则不同。持剑者是远古天庭五至高之一,权柄极大的雷部,仍然只是十二高位之一。比如山下朝廷,六科给事中这类科道官,品秩不高,但是当官的,谁敢小觑。科举一途,自有房师座师,与那皇帝钦点的,又有区别。”
苏店神色尴尬,说道:“林师,我完全不懂官场。”
林江仙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递给苏店,“多加揣摩,说不定会有所裨益,这道符箓以剑诀作为符胆,里边藏着一条远古剑道法统,万瑶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增益不多。”
先前“下山”途中,年轻隐官画了这张符箓。
据说是得自三山福地的一张五嶽符,与后世流传很广的五岳符大不相同。
远古岁月里,人间传承于天的四条剑道脉络,传承有序,香火不绝。
剑气长城陈清都一脉,青冥天下玄都观一脉,浩然天下龙虎山天师一脉,还有僧人姜休一脉。
如果说这几脉剑道是当之无愧的“显学”,那就还有几条“隐学”,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发迹,无法彰显。
林江仙望向白玉京方向,说道:“朱某人,你说为何相较于白玉京内外道官,余斗始终对武夫颇为宽容?”
朱某人摇摇头,“这种问题,懒得多想,只是想一想就觉磕牙。”
苏店如何都无法理解一事,“既然林师也承认,余掌教治理天下,全无私心,天下为何要反?”
林江仙沉默许久。
苏店也知道自己此问,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极难给出“准确”、尤其是“正确”答案的问题。
天大的问题。
林江仙以问作答,“既然你家乡那边,小镇龙窑要求女子不得靠近,这个老传统,死规矩,一代代人都在遵守,不用窑务督造署颁布律例,窑头老师傅们,正式窑工和学徒们,全部遵守。为何当年还是让你去那边打杂了,得以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苏店想了想,徒劳无功,摇了摇脑袋,自己确实不擅长琢磨这些道理,从小就是。
“道理能够不刃杀人,却也能救人,道理可以自杀,也可以自救。拿道理当幌子做人总是容易的,做好人需要付出代价的世道,谁能奈何。”
林江仙笑道:“是非对错,现在很难说清楚,往往‘不够强大’是错,‘好却不够好’也是错。”
朱某人仰起头,提起酒壶,拿剩下的酒洗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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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在那青冥天下,从岁除宫返回观道观,跟碧霄道友又喝了顿酒,这才重返落魄山。
直奔大骊京城。
带回两个消息。
第一,岁除宫那边,“篡位”兼“夺名”的吴霜降,立即着手建造了一座崭新的武庙祖庭。
并州青神王朝,公开宣布开设私箓法坛。幽州弘农杨氏,紧随其后。汝州亦然。
如今青冥天下十四州,落在精通望气的山巅得道之士眼中,就此半数变了颜色。
十四境修士,雅相姚清,主动进入那座武庙,占据第二高位,转为兵家修士,同时获得一条紫色剑光,一条大道显化的龙脉。
姚清就此更上一层楼,跻身伪十五境,却无天劫降临。
第二,是碧霄洞主泄露的一道天机。
三教祖师散道之后,青冥天下的首位伪十五境,不是陆沉,而是炼化了整座玉京山的余斗。但是好像被邹子算计了,象征大道的闰月峰辛苦跨越天下远游蛮荒,导致陆沉等于一明一暗承受了两道“天厌”。如今余斗真身不得离开白玉京地界,至多是阴神出窍远游,故而同境的姚清现出法相,矗立人间,与之遥遥对峙。
国师府。
小陌说完这些,刚刚从邱国返回此地的谢狗难得没有腻歪他,只是陪着他一起坐在书房外边的台阶上。
陈平安走出书房,在庭院散步,手里攥着一本出自昔年卢氏王朝藩属国使节的游记,是师兄崔瀺书房桌上的几本书籍之一,文字内容竟然写得极为……漂亮。书本有那折页,是那位使臣写那朝贡觐见的燕行路上,与一位恰巧同行的骊国文士,聊得投缘,秉烛夜谈,各自饮酒,一碟花生米,天南地北,人间事山上事无所不谈。
容鱼捧着一大摞书册,昏沉沉走出书房。
符箐几乎同时走到庭院,轻声道:“国师,邯州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
陈平安点点头。
符箐便去传令。
陈平安站在树下,一手攥着卷起书籍,摸了摸头顶玉簪。
桃花寻剑客,不语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