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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四十三年,那年冬天没有下雪,道爷甚至停了修仙大事,从西苑里走了出去,到社稷坛求雪,可一直到大年初一,天空仍然没有任何一丝的雪花。
过冬没有大雪,意味着来年土地干旱、意味着蝗虫卵没有被冻死、意味着歉收,还意味着春天必然有大瘟,意味着道爷在政治中陷入了绝对被动当中,大年初二,道爷只好下旨,宣布修省以息天人之怒。
万历十一年春,京师大旱,向来不喜欢动弹的万历皇帝,也不得不走出皇宫,步行了将近二十里地,到达南郊天坛求雨。
万历皇帝的腿,至少在万历十一年之前,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万历十一年的求雨,是万历皇帝最后一次出宫,再到下一次出宫,是躺在棺材里。
窗外飘着雨夹雪,廷议结束的时候,已经从雨夹雪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廷臣们离开的时候,都披上了今岁皇帝发的精纺毛呢大氅,御赐之物自然珍贵,今年新发的赐服除了大氅,还有帽子,帽子上甚至带着一个耳暖。
为了配合这个帽子和耳暖,朱翊钧甚至亲自下了一封圣旨,朝觐外官及举人监生,许戴耳暖入朝。
张居正、戚继光和俞大猷的大氅,是对襟蟒纹,是规格最高的赐服,比别的对襟飞鱼纹,看起来更加贵气数分。
“大司寇留步。”张居正示意王崇古留下,不叫这个次辅,这个次辅一溜烟又去刑部坐班,再去找,就又去了西山煤局或者永定毛呢厂了。
王崇古跟着张居正来到了文渊阁,这是王崇古入阁后,第二次来文渊阁,上一次来还是皇帝任命次辅当日,他到文渊阁报了个到,就再没来过。
“元辅先生何事?”王崇古喝了口热茶,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他还有事,这下雪了,他要亲自到西山煤局一趟,这一趟来回就是八十多里地,陛下早就下过圣旨,若是督办官务,可酌情缺席廷议,但王崇古还是有点恭顺之心,从未缺席过。
王崇古也是怕,怕自己缺席廷议,第二天因为左脚踏入皇宫,被直接摁在地上,人头落地。
“次辅何时入阁办事?”张居正疑惑的问道,这王崇古入阁一年半,一次都没到文渊阁做过事,作为元辅,张居正自然要过问。
王崇古摇头说道:“元辅,次辅在侧,两位阁臣帮衬,我就不过来添乱了。”
金装腰带重,锦缝耳衣寒。
王崇古打量着张居正的造型,就这个对襟蟒纹的赐服还在身上,天底下谁是他张居正的对手?他入阁来做什么?入阁让张居正吊起来打吗?
张居正两手一摊,也是略显无奈的说道:“既往不咎,过去的事儿也就过去了,最近言官们都说我张居正眦睚必报,不许次辅入阁办事。”
“那这样吧,我每天过来点个卯好了,这些个贱儒的嘴,是真的碎。”王崇古听闻张居正的困扰,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张居正仍然非常坚持的说道:“直接入阁做事便是。”
王崇古立刻说道:“算了,没别的事儿,我先告辞,西山那边还有些事,我得亲自去看看,这督办朝廷的官厂,其乐无穷。”
“王某告辞。”
“送王次辅。”张居正只能站起身来,送走了王崇古,王崇古答应还是不答应,张居正都要把这话说出来,这是免责,日后再有言官泄泄沓沓,张居正也有话说。
“王次辅圣眷在隆,他怕什么?”吕调阳十分疑惑的说道。
张居正看着王崇古的背影,摇头说道:“怕我。”
天大雪,砚冰坚,地冰如镜,这个万物蛰伏的冬日,王崇古的车驾从刑部衙门出发,向着西山煤局而去,他之所以要亲自前往,是为了保证大明煤炭的充分供应。
过往时候,每到下雪天,煤市口那些个投机的商贾,就会哄抬煤价,一直到万历二年,西山煤局开始筹办,这个局面才变得好了一些,到了现在,随着西山煤局的煤炭充分供应,以及入秋开始囤煤的习惯,到了下雪天,煤炭的价格还会涨,但是绝对不会超过二十文一斤。
大明官煤六文一斤,精煤八文,即便是洗干净筛出来的精煤,也不超过二十文一斤。
“柴米油盐酱醋茶,无论哪一样价格腾飞,另外几样,就会跟着涨,生怕百姓们过安稳日子。”王崇古手里攥着一个汤婆子,看着窗外人们行色匆匆,对着王谦极为感慨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赚钱的门路千千万,非要哄抬这衣食住行。”王谦是来给他老爹送汤婆子,这路上风大雪大,老爷子岁数大了。
“不哄抬衣食住行,怎么搜刮百姓的钱财呢?”王崇古伸手关上了车窗,打量着王谦,带着审视的目光,眉头稍蹙的问道:“我的好大儿啊,你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求你老爹?”
“我给爹送给汤婆子,怎么就非奸即盗了。”王谦一脸不乐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