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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读书人,是一个很复杂的群体,当你想夸奖他的时候,可以用读书人来夸奖,当想骂的时候,同样可以用读书人来夸奖。
孙继皋作为状元郎,是读书人的佼佼者,公然干扰大明为国选士,科举的公平与公正,在干涉之前,连元辅都知道了有人在作妖,而吴桂芳作为读书人,则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本屯田疏,是一篇雄文。
其中后面两条总纲,充斥着一种理想主义的愚蠢。
美利坚的林肯,宣布废除奴隶制,是因为战场上的被动,为了军事需要而不得不如此宣布,南北战争打完后,林肯就被刺杀,死在了福特剧院内。
林肯的废奴宣言,其实已经非常温和了,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他还是死在了刺客手中。
美利坚那片土地,一直到2013年,密西西比州才彻底废除了奴隶制度,也是一个漫长的斗争过程。
漕运总督吴桂芳的这本奏疏,则更像是一种追求大同世界的奏疏,因为大明并没有爆发出激烈的民乱,需要朝廷做出决策。
大明朝廷的政令通常都是被动性的,这也符合肉食者鄙的基本特征,大多数朝廷的政令都是还没摁下一个葫芦,就又起了一个瓢,而且政令对于缓和社会矛盾,都有强烈的滞后性,通常政令到达地方的时候,地方自己已经斗出了一个结果。
而吴桂芳的奏疏,则是主动性的,主动去缓解社会矛盾,通常情况下,会被缙绅们视为一种闲的没事、没事找事,政治的智慧应该是:只要能用就不要动,能不做就不做,多一事,则有一事之扰;宽一分,则受一分之赐。
朱翊钧对吴桂芳的奏疏是高度认同的,但是要执行起来,难度很大,但同样,吴桂芳的奏疏,前三条的意义仍然非常重大。
吴桂芳的提议很好,但是从一个提议到一个政令,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浙江道监察御史邢玠来了没?”朱翊钧又摸出了一本奏疏,开口问道。
“宣浙江道监察御史邢玠。”冯保一甩拂尘,贾三近因为失朝被罢官后,就很少有朝臣们失朝了,所以皇帝要找谁,就不用找缇帅去拿人了。
邢玠从殿外走了进来,恭敬见礼后说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起来回话。”朱翊钧则满是玩味儿的看着手中的奏疏说道:“俺答汗上奏请都督金印,好前往西宁青海寺,会番僧设醮,尔上奏来反对。”
“其一曰:膳食堡劫掠边民未了,此时施恩则北虏轻视我中国。”
俺答汗也不是一直在板升城待着,他也是个活物会活动,最近他打算去西宁的青海寺见僧人,他前往西宁会见番僧的身份则是大明的顺义王,所以要请都督金印,而且请开大马茶市。
朝中有人赞同有人反对,邢玠持坚决反对的态度。
第一条是朱翊钧和谭纶留手之事,这件事大明和俺答汗还在吵,而且注定没什么结果,劫掠膳食堡边民的家伙,是俺答汗的弟弟,俺答汗是不可能交出来的。
朱翊钧继续说道:“其二曰:茶市不可开,金印不可与,在宣大,宜委曲解喻以止其来;在甘肃,宜励兵秣马,以防其来;阻无已之,求严内外之限。”
邢玠再拜俯首说道:“陛下,臣之所以反对,就是怕他联合西北诸多番僧入寇甘肃,宣大打了二十多年,已经打的千疮百孔,一片烂泥,若是甘肃打烂了,大明恐有倾覆之危,臣诚恳陛下明鉴,不被俺答汗一时恭敬所蒙蔽。”
“北虏亡我之心不死。”
万历四年十二月,朱翊钧按照惯例,见的外官是陕西总督石茂华。
石茂华对皇帝说:不复套,三边一旦遭遇连年大旱,恐怕大明有倾覆之祸,因为陕西少粮多兵,连年大旱,必然是民乱四起;而邢玠也是说大明恐怕因为俺答汗从甘肃进攻,进而导致大明倾覆。
连年旱灾和兵祸,两个的危害是相同的,战争的破坏是巨大的,西北因为失去了河套,脆弱不堪的农业,会被彻底击毁。
邢玠站起身来,端着手继续说道:“俺答汗因为戚帅在朝失去了对宣大和京畿进攻的勇气,但是他在西宁和西北番人联合从甘肃方向进攻,直入大明腹地,臣不疑西北军兵之忠勇,然以汤克宽之勇武,依旧丧于敌手,臣恳请慎重。”
大明边军打不过北虏,这是个事实。
在戚继光手里被吊起来左右暴揍,毫无还手之力、侄子被俘虏的董狐狸,还能杀了大明密云总兵汤克宽,甘肃等地脆弱不堪的边方,在冲击中,恐怕会出现极大的纰漏,陕西、山西、河南都在胡虏铁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