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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是高度赞同张居正路线,因为高拱的路线,跟后世的君主立宪制有着一些奇妙的相似之处,但是大明自有国情,大明的法统是由朱元璋建立的家天下的法统,所有的制度设计都是紧密的围绕着皇帝设计。
高拱要革罢司礼监,要架空皇帝,要内阁大权独揽,高拱这条路,在大明的环境下,最后的终点,根本走不到君主立宪制,而是走向谋朝篡位。
“大司寇,这本奏疏,不就是今年各地的凶案吗?为何让大司寇如此惊慌?”朱翊钧开口问道。
王崇古的奏疏里,一共陈列了今年过年到现在地方奏闻朝廷的三十多起恶性案件,这里面多数都是劫掠案件。
有的是山匪响马作乱,比如山东兖州府行商财货被抢了,所有扈从的镖局镖师、家奴、车夫,全都被杀死;有的是游坠小民作案,比如南京城绸缎店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几个游坠小民破门而入,劫掠一空,掌柜账房被杀;有的是则是教徒行凶,比如无为老母教众聚啸劫掠漕船,凿破沉船,四散而去等等。
王崇古再俯首说道:“陛下,去年到九月不过十多起,今年增加到了三十多起,这些案子有几个显著的蹊跷之处。”
“第一个蹊跷之处,就是很难稽查,案件发生突然迅速,而且时间很短,手段残暴凶狠,杀人不眨眼,性质极其恶劣,这就造成了侦破极其困难。”
“第二个蹊跷之处,则是受害者并无大户,抢绸缎庄、抢行商、抢漕船、抢小民,唯独不抢大户,臣初以为千顷以上大户,皆有护院,且大户人家可以礼送其离开,臣初以为如此,后仔细分辨之后,发现此事蹊跷无比。”
“第三个蹊跷之处,则是即便是侦破抓获,作案之人也是互相不认识,只是作案之时相聚,甚至连同行者为何人,都不清楚,这就是有人在刻意制造事端。”
王崇古想了想说道:“臣以南衙破获的这一起玉石行抢劫案为例,作案者六人,皆为游坠,平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以偷盗、随抢为生,在七月十七日,五人带面具,出现在秦淮河畔,径入多福玉器阁,杀人越货后,扬长而去。”
“这六人在多福玉器阁盘亘一刻钟,这也是五城兵马司校尉赶到的时间,案犯装满了玉器,逃入清凉山,刚到与销赃之人约好的地方,这六人就再次被人抢劫,所获赃物无影无踪。”
“五城兵马司赶到抓获此六人,贼人已经逍遥而去,询问其同党指使,皆不知,皆言一名叫共工的男子,以高薪聘请而已。”
“至于这个共工何许人也?他们却是分毫不知。”
听到这里朱翊钧终于听明白了,再次翻阅奏疏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
王崇古站在权豪的立场上,提醒小皇帝,这些恶性事件,数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增加,这些案件并不简单,也不是偶然的,是有人在里面故意指使,指使之人让游坠小民犯下大错,却连报酬都不想给,直接黑吃黑了,而且这种指使,还有扩散的范围。
量变会引发质变。
对于这些权豪缙绅而言,他们的成本就是派一些个佣奴出去四处招摇撞骗,因为大明有太多太多困于生计的游坠之民了,穷民苦力平日里都是乞讨或者为虎作伥,给盗寇撑梯过梁,对于这些指使者们而言,这些游坠之民,根本不是同伙,是耗材。
即便是耗材们被消耗了,被朝廷所缉捕了,对于指使者而言,也无所谓,因为在这个过程中,这个‘共工’连名字都是假的。
“无胆鼠辈,若是不服就直接谋反,何故如此向下苛责,这是在对朕耀武扬威吗?”朱翊钧吐了口浊气说道,面色凝重的说道。
造反的胆子是没有的,但是鼓噪一些穷民苦力谋财害命的胆量是有的,而且很大。
“先生,他们想要什么?”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却非常平静的说道:“无外乎,停止海运漕粮、停止稽税、停止追欠、停止清丈、停止还田、停止官办织造,停止新政,停止臣这等聚敛之臣聚敛罢了。”
“先生,早就料到了他们会这样吗?”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波澜不惊的面庞问道。
“臣并不意外。”张居正俯首说道。
张居正早就对这帮权豪们没什么奢求了,这种事,他见到过,而且不止一次。
在令人失望这件事上,权豪缙绅们从来不让人失望。
这件事张居正还是打算上称,最终被拿到了廷议上议论。
王崇古不是杞人忧天,是真的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