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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张居正一听是给钱给东西的赏赐,就不推辞了,沾点光可以,贪天之功,那是要上史书,遗臭万年的!
张居正俯首说道:“兹盖伏遇皇上英资天纵,睿学日新。焕乎尧文,阐乾坤经纬之秘;康哉舜绩,追明良喜起之风。臣愚幸甚!天下幸甚!”
“殷部堂厉害,跟朕有啥关系。”朱翊钧摆了摆手,继续美滋滋的看着塘报上的清单。
商船、战船、过洋船都有,这一战的收获,足够大明消化几年了,小皇帝的手在桌上的不断的敲呀敲呀敲,他大约已经猜到了殷正茂,到底把金银花到了哪里去。
张居正看着小皇帝沉思,颇为感慨,此战能胜,全仰赖陛下英姿天纵。
元辅张居正对自己的话负责,一口唾沫一口钉,陛下英明就是英明,他这么说是有理由的,而且历历有据,绝非谗言。
他在万历元年正月,曾经专门上过一道《谢召见疏》说:惟召见辅臣,乃祖宗朝盛事。先帝临御六年,渊穆听政,屡经群臣奏复,俱未蒙赐允,天下臣民,仰望此举,殆非一日。
皇帝召见辅臣,张居正还要专门上一道奏疏谢恩,这是因为先帝临御六年,未曾一次召见过辅臣,文渊阁就在文华殿对面,可是先帝一次都没有召见过高拱、张居正。
这一本奏疏可谓是僭越至极,为尊者讳,先帝已去,就是做错了,怎么能说出来?
但是张居正就是说出来了,而且还请小皇帝见辅臣、廷臣、朝臣、外官、县丞、耆老、百姓、外使。
御门听政、召见辅臣商量,让国事正常运转起来,陛下做得真的很好很好。
而另一方面,则是关于殷正茂给小佛郎机人加税供养内帑,小皇帝大手一挥,直接砍了宫里的预算,给极南打仗用。
殷正茂能在吕宋这么霍霍红毛番,和这笔银子有很大的关系。
隆庆二年时,张居正上过一道《请停取银两疏》,穆庙时宫中多费,隆庆二年,隆庆皇帝专门下旨,问户部要三十万两银子。
户部上奏说,边费重大,国用不足,乞求圣明停止取用。
张居正诤谏奏曰:生民之骨血已罄,国用之费出无经。臣等日夜忧惶,计无所出。
这一本奏疏上奏之后,如同石沉大海,张居正只好再上奏言,数次之后,终于得了隆庆皇帝的回复:朕览卿等所奏,户部银两缺乏,内库亦缺银两,朕方取。既这等说,且取十万来。卿等传示,不必再来奏扰。
最后还是隆庆皇帝还是从国帑支了十万两银子。
当时国家财用大亏,本就没钱,嘉靖时候,祖宗成法也有细则,国家藁税,皇宫内帑拿走三成,国帑拿走七成,隆庆元年,月港抽分,国帑内帑五五开。
这都是定好的事儿,结果隆庆皇帝出尔反尔,又拿走了十万两白银。
而小皇帝呢,大手一挥,砍了宫里的预算也要支持殷正茂放烟花,打红毛番,这是何等的英明之举?
生财有道殷正茂,根本就不缺钱,他缺的是信心,张元勋等人缺的也是信心,这样的圣恩,殷正茂怎么能不感激涕零输忠社稷呢?
凌云翼认为殷正茂是流落民间的宗亲,否则如此圣恩,很难解释!
“哎呀,朕知道了!”朱翊钧一拍桌子,恍然大悟,他刚才思考的问题已经找到了答案。
走神的张居正回过神来,疑惑的问道:“陛下因何事如此欣喜?”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知道殷部堂把银子用到哪里去了,先生看,殷部堂说,要把那个没修好的夹板巨舰修好,明年三月营造成,用以守备之用,造船怎么可能不花银子呢?所以,他拿了金银,就拿了吧。”
吕宋战事只是一个开始,明年大帆船再至大明,殷正茂没有大船,如何应敌?
张居正仍然非常坚持的说道:“殷部堂子嗣入国子监为官生,等吕宋稍安定,宜召殷部堂回京叙职。”
殷正茂带着的是浙兵,如果财用自主,就是藩镇之虞。
一旦殷正茂等一众变节,甚至跟红毛番沆瀣一气、蛇鼠一窝,那么吕宋、马尼拉,就成为了祸患的源头,那就是比红毛番、倭寇更加可怕的海寇之患。
所以张居正素来反对殷正茂贪腐,无论他贪了银子拿去做了什么。
“先生,殷部堂有平倭荡寇之功,极南数千里,稍有不报之事,情有可原,殷部堂和先生乃是同榜,互为犄角,先生举殷部堂与极南,殷部堂才稍加展布,为何现在先生对其如此忌惮?殷部堂知晓岂不寒心?”
“横予滥及,以失远方将士之心,乖朝廷激劝之义也,是先生刚才说的!”朱翊钧表达了自己对殷正茂的支持。
打胜仗,多是一件美事啊!连朱希孝走的时候,都遗憾,没有看到大明军容再耀天威的那一天,引以为憾。
张居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表现对殷正茂的忌惮,甚至可以说是猜忌了,最开始朱翊钧还以为是殷正茂不听话,挑衅了张居正的权威,但是现在看来,不完全是。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晋党西北之祸仍在眼前,臣为辅弼,不能坐看其日益肆意,而不加约束。”
朱翊钧听闻,也只能感慨的说道:“先生所言有理。做事难,所以殷部堂是个坏人。”
说完朱翊钧自己都乐了,戚继光说殷正茂坏事做尽,在传统儒学士的价值观里,张居正是个威震主上的僭主,他也不是好人。
朱翊钧有朱翊钧的主张,张居正有张居正的操守,这就是矛盾的地方,小皇帝对打胜仗的臣子,几近于溺爱,但是张居正需要把握其中的尺度,不能太过放纵,更加不能太过于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