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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而言,就是郡王以上犹得厚给,但自郡王之下的各府将军、中尉直接就不给宗俸了,已有封爵的都不给宗俸了,没有封爵的宗室,其困苦不难得知。
所以科臣石应岳的意思是,请以不系赐名授爵者,尽予放开限制,准从士农工商四民之业。其中,有文学才能的,准予参加科举入仕,但不许任京官、握兵权。不然,公无以为给,私无以为养,有伤国体。
陛下朱批下章诸部部议,凡大事廷议六掌科皆预焉的基本规则,就是遇到大事,群臣先上谏一番,都说说各自的看法。
侯于赵回到了朝房,思前想后,开始动笔。
侯于赵万万没料到,自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奏疏,又又与科道言官逆行了!
因为大多数科道言官们上谏都是要求恢复宗室待遇,皇帝年龄小,大明财政状况在变好,恢复宗俸,可以彰显亲亲之谊,不至于宗室惊怖,而且供养宗室,也是祖宗成法,如此苛责宗室,天下不安。
而侯于赵的奏疏,在众多科臣们里可谓是一股浊流,侯于赵比较激进,将宗室的作用贬低的一无是处,历数各地宗室的罪状,要求再次降低宗俸,郡王以下,一体放开藩禁,准从士农工商,自谋生路。
而两种意见,又摆在了李太后的面前,李太后是左右为难。
若是同意了大多数科道言官,本就财用大亏,稍微有些好转的财政,就会急转而下。
若是同意了侯于赵的奏疏,那岂不是说她这个太后,当家的朱家媳妇,苛责大明宗室?
李太后拿着两本奏疏,也不知如何办才好。
朱翊钧下午没有习武,今天是阅视京营的日子,他用过了午膳,要去京营查看京营的训练情况,刚打算开溜,就被李太后给叫住了。
李太后将几本奏疏放在了小皇帝的面前,开口说道:“皇帝啊,这如何处置才好?外廷等着宫里的意见,皇儿快快大婚吧,自己处置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难以处置,这不是为难娘亲吗?”
为母则刚,小皇帝不能视事的时候,李太后敢下懿旨直接罢免高拱。
现在小皇帝睿哲渐开,李太后也变得柔弱了几分。
朱翊钧看完了两本代表性的奏疏,点在了侯于赵的奏疏上说:“采侯于赵奏言,下章文渊阁明日廷议就是。”
“为何?”李太后看朱翊钧如此快的做出了决断,略有些惊讶的问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恢复不了宗俸,因为做不到。”
“恢复宗俸,意味着要恢复宗室免赋,就襄王府就有两万顷田免正赋,两百万亩田的正赋,天下宗室何其多,朝廷哪来的那么多的正赋挥霍啊!”
“这些科道言官表面上在论祖宗之法和礼制,但其实在为了自己谋利罢了,私门侵占田亩,除了姑息之弊外,大多数都投献在藩王、寺庙、和缙绅名下,来躲避正赋。”
“姑息之弊不能从宗室起,就按侯于赵说的吧,郡王以下,统统自谋生路便是。”
嘉靖皇帝的大礼仪之争,争的是管自己爹叫爹,这不仅仅孝道,还是争夺的法理。
嘉靖皇帝大获全胜,叫自己亲爹为亲爹,他的皇位法理脉络,就不是宪宗、孝宗、武宗,嘉靖皇帝旁支入大宗,而是变成了宪宗、睿宗(亲爹朱祐杬)、嘉靖皇帝。
大宗就是我自己。
嘉靖皇帝八子仅剩下裕王也就是隆庆皇帝一人,而隆庆皇帝一共就两个儿子,一个朱翊钧,一个朱翊镠。
这就造成了一个客观事实,朱翊钧这个皇帝当的真的是孤家寡人,比较近的亲戚压根没有多少,连皇叔都没有一个,只有一个整天刨沙子的弟弟朱翊镠。
所以,自嘉靖以来,不断削减宗俸,到现在各地藩王府名下连一亩地都没有,亲王岁支万石米为宗俸,郡王岁支三千石为宗俸,而且要折钞七成,就是说连亲王和郡王的宗俸都要七成给钞,大明宝钞都是擦屁股纸,郡王以下连擦屁股纸都不给。
嘉靖年间成文的《宗藩条例》,一共六十七则条例,每一条都是砍向宗室头上的一把刀。
后来战事吃紧,亲王万石俸,直接变成了九千石,又砍了一刀,而郡王更砍到了三百石左右。
嘉靖四十一年,按照祖宗的算法,宗俸本该八百五十三万石,按照嘉靖的算法,直接砍到了一百八十五万石,而当年正赋为两千六百六十万石,宗俸开支占比为7%,省下来的钱用于戎事了。
到了隆庆二年,隆庆皇帝直接搞了一个宗禄永额制出来,就是额派之禄通融均用,日后子孙不拘多寡,均此取给。
翻译翻译就是,朝廷和地方五五开给藩王府宗俸,各省定额,宗室生多生少,就那么点米,爱要不要。
而这一刀,将一百八十五万石宗俸,降低到了一百一十七万石,为永例。
直到后来万历皇帝封自己亲儿子福王、禄王的时候,才完全恢复了宗室待遇。
“没钱的时候,连宗俸,也不是不能商量。”朱翊钧看着李太后略显无奈的说道。
嘉靖、隆庆皇帝,其实也不想砍宗俸,那不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吗?要是有钱,谁不想表达亲亲之谊?
朱翊钧继续说道:“娘亲,为了给殷正茂找银子征伐,宫里去年加了七万两的度支,也给砍了,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