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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不白拿,可以用田换船引,月港船引一共就一百一十多张,一票难求,而松江市舶司船引,一年两百多张,船引的价格受到增发的冲击,价格一定会降,但是仍然稳定在一个不会赔钱的地步。
这次的廷议时间不太长,毕竟会试,才是眼下京畿的大事。
张居正收拾着东西打算讲筵,而朱翊钧思忖再三,才开口问道:“元辅先生,是故意的?”
“臣不解。”张居正俯首说道,小皇帝说的是什么事儿?
朱翊钧开口说道:“先生家两个麒麟儿入会试,是不是为了吸引科道言官的目光,好降低推行换田令之事?”
“这…”张居正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支支吾吾,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张居正他就是故意把两个儿子扔出去吸引火力!
“元辅先生还真是不择手段啊!”朱翊钧那真的是叹为观止。
张居正想了想,端着手说道:“儿大不由父,他们中举已久,想考,总是不让他们考,他们便喋喋不休,索性让他们考一考,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那要是考上了呢?”朱翊钧笑着问道。
张居正沉默了下说道:“考不中吧。”
“讲筵吧。”朱翊钧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示意元辅先生可以开始讲筵了。
“必时习而后能悦学问,必温故而后能得知新。臣等谨将去岁所进讲章重复校阅,训解未莹者,增改数语,支蔓不切者即行删除。遂编成大学一本、虞书一本、通鉴四本、装演进呈。”
“伏望皇上万几有暇时,加温习庶旧闻。不至遗忘新知。日益开豁其于圣躬。贯为有补。”张居正呈送了已经注解好的孟子、大学等书。
一本论语讲了一年之久,这不是张居正讲的不行,也不是小皇帝学的不快,而是皇帝问的太细,而且皇帝刚读书,有些道理,需要逐字逐句的去讲解,接下来的内容,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今日起讲孟子。”
“孟子见梁惠王,梁惠王本身是魏侯,僭越称王,孟子以道自重,不见诸侯。正好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乃是一个行道的机会,孟子因往见之。”
“梁惠王一见到孟子就问,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有何计策,可以利寡人之国乎?”
“孟子说:我之所以说王不应该言利,是因为王乃一国之主,人之表率。”
“王若是惟利是求,说‘何以利吾国’,则此端一倡,人人皆效尤。为大夫的便计算说:‘何以利吾家?’为士庶人的便计算说:‘何以利吾身?’上取利于下,下取利于上,上下交相征利,而弑夺之祸起,国从此危矣。”
“此所谓:万乘大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
张居正讲起了孟子,正好,和今天还田的事儿所对应,一国的君王,唯利是求,弑夺之祸必起。
谭纶是进士出身,自然懂这个道理,他说抄家,就是调解下气氛,说到还田时,气氛太过于紧张了,恨不得不能呼吸一样,兹事体大。
朱翊钧颇为认同的说道:“唯利是求,就会弑夺之祸,千乘弑万乘,百乘弑千乘,立刻就会变成礼乐征伐自诸侯、家臣出,天下无道。”
“可是,一国之君,不应言利吗?”
张居正立刻否认道:“当然不是。”
“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
“此处为亦有,也有,孟子说,君王不是不应该言利,而是不能只说功利,也应该好仁义。”
就像是知行合一,就像是孔夫子赤子之心纯白至质一样,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经过了不断的解读再解读,慢慢的失去了本意,当打开这些经典,按照其本意去理解,就发现,其实孔孟之道,并非不言利,只是相比较之下更重仁义。
可是读书人读着读着,就变成了耻于言利,不应言利。
张居正接着说道:“孟子跟梁惠王说治国需要仁义,是因为当时王道不明,人心陷溺,各国的游士,莫不是以功利之说,阿奉君王,就尽是些苟且之言,而孟子独举仁义,是为了遏制人欲横流,存天理于即将毁灭之时,其有大功。”
“七篇之中,无非此意,读者宜详味焉。”
孟子只说仁义,是孟子所处的环境下,世上的公功利之说已经足够多了,而不是孟子不讲功利,若是只读《孔子》、《孟子》,死板教条,而忽略了当时的社会情况去理解圣人训,一定无法理解圣人的本意。
“先生大才。”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礼部尚书万士和,之前为南衙缙绅申辩时,就曾经说过一句话:惟曰仁义而已矣,何必言利,以启危亡之祸!”
“惟,只有,万士和说只讲仁义就够了,而不必言利。”
“万士和,嘉靖二十年进士第五十八名,隆庆初年官至礼部左侍郎,可就是连万尚书读书,似乎读的都不是那般精通,只知道刻板教条的引用,似乎只要违背了一点点圣人训,就是干了天和,没了天理,明天大明就要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