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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朱翊钧看着面前这把椅子问道:“此物可有名字?”
“还请陛下定名。”陈实功没起名字,这种事还是得皇帝来比较妥当,既然是献媚,命名权自然归陛下所有。
“就叫太师椅吧。”朱翊钧大手一挥说道:“冯保,此物甚好,送至全楚会馆给首辅先生使用。”
“臣遵旨。”冯保领命而去,太医院做这把椅子,给十岁人主专门定制了一款,也有成年款,送全楚会馆的太师椅,自然是成年款。
朱翊钧在冯保走后,对着张宏笑着说道:“多造几把,若是有人询问,以二十两一把贩售即可,皇庄贩售,勿要招摇。”
皇庄,是皇宫的产业,主打一个不坑穷人,东西不好而且贵,生意很冷清,把这把太师椅放到皇庄售卖,到时候打上一个大明首辅同款太师椅,二十两,有的是人买。
“二十两一把是不是太贵了?交椅、圈椅一把也不过二两银子,咱们就卖二十两一把?”张宏有些疑惑的说道,本来皇庄的东西就贵的离谱,没人购买,这小皇帝直接翻了十倍不止。
朱翊钧笑着说道:“不仅二十两一把,每月加价一两,每月限量一百把,你去做就是了。”
赚钱嘛,不寒碜,内廷都到外廷去讨饭了,还不想点办法赚钱,那不是让外廷天天笑话?
冯保带着一众宦官来到了全楚会馆,看到早已恭候的张居正,笑着说道:“元辅接旨,陛下口谕:此物甚好,送至全楚会馆给首辅先生使用,钦此。”
“谢陛下隆恩。”张居正看着红绸布盖着的物件,有些奇怪,小皇帝这是寻到了什么宝贝?
冯保将盖着梨木椅子的红绸布拉开说道:“太师椅。”
这把椅子由梨木打造,椅圈上雕有云纹,这是御赐之物才能使用的纹理,在椅背的正上方,还有一个前伸的颈托,椅背后有浮雕开光鎏金饰件,鎏金饰件左边仙鹤右边麒麟,中部有腰靠,腰靠可以调节前后,椅子的前方有脚踏,这个脚踏有它专门的名字,名叫步步高升踏。
这把椅子往那一放,就有凌驾四座之势,颇有威仪,毕竟是宫里为了讨好小皇帝专门打造的奇技淫巧之物。
这次赐物,皇庄里卖的同款,只是样式相同,没有云纹,更没有浮雕开光鎏金饰件。
“武清伯上奏请修宅院的事儿,宫里如何?”张居正示意自己家里的佣奴把这太师椅抬到文昌阁书房去,而后和冯保打听着一件事。
三月份的时候,武清伯李伟,上奏讨修理房屋工价银,宫里下章工部核算,工部是百般拖延,就是不肯,工部朱衡回禀说,皇亲房屋不载会典,累朝赐给,系出特恩,并无修理事例,就是不给钱。
这武清伯是外戚,是宫里慈圣皇太后李太后的生父,更加准确的说,武清伯李伟,就是小皇帝他亲外公。
小皇帝他亲外公武清伯三月份上奏要钱修房子,已经议论到了十一月份,这件事还是没完没了。
工部不肯给这个钱的理由,是祖宗成法里没有这个规定,这个口子一开,那各种勋戚都会用各种名目问工部要钱,工部也穷的叮当响,不肯。
这件事朱衡回禀之后,司礼监的意思是给四千两,不为例,也不给其他,这皇帝的亲外公,李太后的亲爹,四千两都不给,着实有点不符合孝道。
十月份的时候,工部拿到了批复仍然不肯给,工科给事中朱南雍,也上谏劝阻此事。
这闹到了十一月份,仍然没个具体的处置办法,张居正起初也不是很在意,太后亲爹修宅子要钱,这工部核算个工价支取就是,但是闹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张居正所料未及的,他没想到工部这么穷。
工部真的太穷了,没钱了。
历代皆以孝治天下,皇帝的外公,太后的父亲所求,按理说是体现五常之伦、亲亲之谊、孝道的一个典范。
但形而上的知,和形而下的行,产生了冲突的时候,往往迁就于形而下的信实,没钱,就是没钱,就跟数学题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皇亲国戚讨要钱粮修宅子,这要是成了,这个口子一开,工部直接原地解散。
四千两银子,闹得满城风雨,闹得沸沸扬扬,科道言官最近为了这个事,连续上了好几道奏疏,都是倡导皇室节俭,国家财用大亏,哪里有钱给勋戚们修房子?科道言官们以为是勋戚们罗织名目要钱,这次是修宅子,下次就是掏水井,下次就是修园子。
这事宫里不是很占理,因为武清伯李伟的房子也不该修缮,还没到时候,李伟的房子是隆庆元年皇帝特恩赐下,而后建了一年,隆庆二年建好,这才几年,就要大修,一张口就是四千两银。
四千两银子,那可是一笔大钱,全楚会馆养了那么多的人,一年不过千余两的用度。
张居正再贴浮票,说把这个名目换一换,换成恩赏,而不是修房子,而后恩赏的账,从内帑走,但是钱从国帑出,这样一来,宫里宫外,内廷外廷,各退一步。
可是李太后就觉得是宫外的大臣没有恭顺之心,这件事从单纯的修房子,升级到了皇威不彰,皇权和臣权的冲突之上,已经不是四千两银子的事儿了。
张居正问冯保,就是问皇帝和太后的意思,这件事究竟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