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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大人身边恰好有贵客在,不便于二堂接见。所以元宝藏匆匆走到衙门侧门处听魏征说了几句,点点头,意兴阑珊地指示:“也好,你顺便通知魏县丞,叫他不必过河去冒险了。至于黄牙鲍的那几个属下,既然抓了,总不能稀里糊涂的放出来。否则,官府的威严何在?这样吧,寻个欺行霸市的罪名,每人打他们二十板子,以儆效尤。原来的那个货栈查封,让姓黄的另找个落脚处,择日开业!”
到了这个时候,郡守大人居然不想如何对付突发情况,只顾着维护自己的颜面。魏征心里失望至极,也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恰巧元宝藏也不想跟他多说话,笑着打起了官腔。魏征见此,愈发心灰意冷,轻轻拱了下手,就此告辞。
衙门的事情早做晚做都一个德行,还不知道替谁忙活呢!思前想后,越想越郁闷,魏征干脆直接回了自己家。家中的老妻裴氏是跟他从贫贱时一起熬过来的,彼此间情意甚笃。看到丈夫满脸晦气,赶紧端茶倒水,笑着安慰道:“郎君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何必呢?你再生气,事情还在那摆着,不会自己走开。不如消消气,慢慢地琢磨一下,说不定就找到解决办法了!”
“你不懂!”魏征摇头苦笑。“该管事的人不管。不该管事的人瞎张罗。越忙活越乱,越乱越忙活。唉,忙了半天,结果却不知道便宜了谁!”
“我当然不懂!”裴氏白了他一眼,一边伺候他脱鞋,一边笑着嘟囔,“既然不知道便宜了谁,就慢慢干呗。反正干好了也没功劳,干坏了倒惹一身麻烦!”
这话倒是个正理儿。看元宝藏今天那态度,显然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而自己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呢?由着他呗。反正那条破船自己已经上了那条破船,没有力气将它停下来,更不可能拉掌舵的元宝藏回头。
顺着听之任之的思路想下去,魏征心里反倒好受了些。大隋朝已经穷途末路,自己人微言轻,操碎了心也无法力挽狂澜。元宝藏放着好好的郡守不当,偏要去当流贼,自己拦不住,干脆就别拦。免得好心碍了人家的事情,给自己换来迎头一刀。至于程名振,他既然有本事跟张金称平安共处,自己也别再给他上眼药了吧。反正张金称已经爆发过一次,日后即便自己再挑拨,他轻易也不会爆发了。
想着心事,魏征洗脚更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却发现已经当了土匪,带着一干凶神恶煞般的喽啰,四下里杀人放火。贵乡县丞魏德深试图螳臂挡车,被自己一刀劈了。光初主簿储万钧家底太厚,元宝藏眼红,也命令带人杀上门去抄了。昔日的同僚一个个倒在刀下,自己的官却越做越大,越做越大,可以直接出入聚义厅,与程名振称兄道弟起来。
不料那程名振却心胸狭窄,始终没忘记自己给他设圈套,骗张金称与他火并。抽冷子找了个机会,便提刀冲向自己,“你也会有今天!”长槊刺到胸口,魏征感觉不到痛,只觉得浓浓的屈辱。“老子是贼,你算什么?”张金称一刀切开自己胸膛,掏出心脏,一边嚼,一边冷笑。
心脏分明已经被张金称给吃了,魏征却发现自己依然活着。胸口破了一个洞,前后都能看到光。周围喽啰们指指点点,看风景一样笑着奚落,“看那个没心的家伙,看那个没心的家伙……”
“你才没心没肺呢!”魏征怒骂着冲过去,脚被尸体一绊,重重地跌翻。砸破地面,沉沉坠入无边的黑暗,越坠越深,越坠越快,坠过地狱的十八层,继续向下,无穷无尽……
“啊—”他惨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突然发现,床头的灯还亮着,妻子还没睡,正在灯火下缝缝补补。
“郎君怎么了!”被魏征的惨叫吓了一跳,裴氏赶紧放下针线,上前搀扶。
“没事,没事。我做了个梦!”魏征惨笑着推开妻子的手,低声解释。
“咣,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边的打更声恰恰响了起来,才两更天,距黎明还早。外边的夜黑得像墨一般,秋风阵阵,穿林过窗,声声急,声声催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