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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看守的小弟询问再三,确定二当家的确没有喝醉,方才侧身放行,临离开时不放心,还要再对一句过年期间,三当家新换的接头暗语:“天增岁月人增寿。”
陆追:“……”
陆追道:“春满乾坤福满门。”
小弟笑嘻嘻送来浴具,毕竟二当家是个细致斯文的人,回回泡温泉时连外头也能闻到药香。
陆追靠在池璧上,乳白温热的水漫过胸膛,温度刚好。束在身后的头发不知何时已散开,湿水后贴在身上,是乌黑而又泛着光泽的。
朝暮崖的人将他养得很好。赵越,王俭,厨房的大婶,账房的老钱,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弟,每个人都对他很好。没有人追问他一身伤的来历,第一回见面,便炖汤的炖汤,请大夫的请大夫,连院子都挑最好最向阳的,还要栽上一片火风铃,开花时又红又香。待到将伤病养好了,就一起喝酒一起吃肉,每天都自在快活,无拘无束。
陆追仰头靠在石柱上,这样逍遥的日子,应当过一辈子都不会腻。
可他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将来。
心与命既已系在了一个人身上,那总得得一个结果,方才能求个安心。
陆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整个人都没入了温泉里。
身上轻薄纱衣浮在水面,像是一只蝴蝶。
冥月墓中,红莲大殿。
萧澜出了镜花阵,自己寻了处高地,靠坐在树上独自赏月吹风,酒囊中尚余半壶烈酒,可以暖身,也可以解忧。
先前应当是没有来过这里的,可不知为何,却有些莫名的熟悉。无论是天边的残月,或是耳畔的微风,似乎都在梦里出现过,而且除了自己,似乎还应该有一个人。
那会是谁呢,萧澜想。
记不清容貌,也记不清声音,只知道同他在一起时,自己整个人都是轻松的,不会有半分压力,不会猜疑算计,更不会有此时此刻,无端就暴躁起来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似乎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又或者说,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远处天边摇摇晃晃,突然就出现了无数昏黄的亮光,一点一点,一片一片,似是星辰连成银河,是城里的百姓在放孔明灯祈福。
萧澜纵身跳到地上,策马出了山。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冥月墓中太冷太冰,也是生平第一次,主动想去城里,看看寻常人过年该是什么样的情形——定然不会像在墓中一样,沉默寂静,冰冷漆黑。
城门口灯火通明,牌匾处也被缠上了红绸缎,守卫笑呵呵的,问他是不是来城里投奔亲戚,一听只是赶路的,又热心告诉他城里哪家客栈价钱最划算,明儿就是年三十,若是住对了店,还能免费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萧澜笑着道谢,牵马进了城。
只隔着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与冥月墓比起来,却像是两个世界。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灯笼,小摊子咕嘟咕嘟煮着香甜的红豆汤,小娃娃们已经睡了,倒是有不少大人围在糖画摊前,拨动指针碰运气,谁若转到一只最大的凤凰,周围人便会掌声雷动喝彩不断,不知道的,还当是捡了多大一个便宜。
萧澜看得好玩,也掏出铜板让老板做了朵小糖花,在手里拿着走了一阵,见街边有个米线摊上还有个小娃娃,便将糖画递了过去,换来一句含糊不清的“谢谢大哥哥”,小脸上沾着米粉汤,一双眼睛又弯又清澈,亮亮的,像极了梦中的那个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萧澜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无非是一个梦罢了,何至于如此心神恍惚,心心念念,扰得整个人都不安稳。
街边有个瞎子在算命,生意也挺好,萧澜坐在他对面,将手伸过去。
对方只一摸,便滔滔不绝舌灿莲花,说了整整一箩筐的吉祥话——毕竟不傻,平日里还能忽悠两句大凶要化解,大过年的若是咒人家,不仅拿不到银子,说不定还会被打。
萧澜道:“我最近总是做梦。”
“什么梦?”瞎子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