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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凯拿着电话,看上去仍旧有些担忧:“江恰恰怎么老不接电话?该不会出事儿了吧?咱们那块地可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在她手上,到时候银行的分割手续还得她跟着去办呢。”
“她能出什么事儿?这女人贼精着呢,人家比你聪明。”史南星对此不屑一顾,“行了,人就在燕市,等生意谈妥,你还怕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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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沉,江恰恰匆匆钻进了一辆破旧的巴车,缩在最后一排,探头窥视窗外。
巴车晃晃悠悠开出了站墙,大门外,一帮拿着棍子的男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着,四下环顾,口中骂骂咧咧——
“艹!人呢?”
“明明看到她朝这边跑了!”
江恰恰用一个小背包挡住脸,直至车开出一段后才放下来,意识到自己终于从围追堵截里逃离,她解脱地松了口气。
脚边放着两个重重的手提袋,这是她傍晚潜进家里收拾出的所有值钱的东西。
她在脚下的这片土地生活了那么久,熟知这里的人情世故,但人近中年,却要流亡般漂泊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收拾的时候她很迷茫,不确定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和这一决定会给未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临出门的那一刻,她几乎想要放弃了,哪怕在国内找个小城市隐姓埋名呢?总也好过彻底未知的生活。
但出门那一刻立即被发现紧接着开始的追逐打破了她对未来微弱的幻想,十几个强壮的男人健步如飞地在后头追赶,江恰恰靠钻围墙的小洞才得以暂时拉开距离,她一身的灰土,手脚擦破了皮,状态狼狈不堪,难以接受自己未来的人生都要活在这样的东躲西藏里。
巴车开往距离燕市最近的一处海滨城市,车上装满了淘金的梦想。
江恰恰听着前后人们对那个“遍地是黄金”的国家展望,瘦弱的身躯在晃动的车厢里浮萍一般摇摆。
她抱着包,坐得身体都几乎僵硬,七八个小时之后,才终于看到了那片海。
天此时已经蒙蒙亮了,晨曦的曙光打在海面上,绚烂得像是未来。她迷茫地随同周围的陌生人被驱赶下车,海风吹得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那位熟悉的老太太已经等候在车外,看到她时满眼怜惜:“可怜见的,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江恰恰如实说了,对方帮着咒骂了一通那些追债的民工,又安慰她:“没事儿了,等你出了国,过上一年半载再回来,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这一片海域很荒凉,偌大的码头只停泊着一艘简陋的船只,比起轮船,那更像是用来打鱼的。
环境可见的恶劣,码头上没有说话的声音,蛇头一边清点带来的人,一边冷酷地将清点完毕的推进船舱里,像塞一车即将送到屠宰场的猪。
有人摔倒在甲板上,又一脸麻木地爬起来。
有人钻进船舱里,又恋恋不舍地探出头来用眼神跟生养自己的土地道别。
江恰恰提着袋子,突然没来由一阵心慌,总觉得自己此去的未来或许并不如所听到的那么乐观。她视线闪烁着恐惧,后退两步,撞在那位跟随在背后的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关切地问她:“你怎么了?”
对方前些天借了自己不少钱,江恰恰很信任对方。心中的惶恐和慌乱无处倾诉,江恰恰急促地喘息着:“我……我可不可以不去?”
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当然可以。”
顿了顿之后,却又追问:“但不出国,你要去哪里呢?再回燕市吗?”
回燕市?江恰恰回想起自己被棍棒围追堵截时的场景,心中翻腾着无数种情绪,但她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没事儿的,别担心,阿姨在那边有亲戚,到了之后会有人接应你的。”那老人家于是柔声安抚她,“外面不管怎么样,总比国内好些,你那么年轻,说不准还能闯出一番事业来呢。要是实在住不惯,再叫人联系我好了,我到时候再找人把你送回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江恰恰轻轻地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着船只停泊的方向走。
“带那么多东西!船上哪有地方给你放?!”
前头有人带了太多的行李箱,东西直接被水手丢在了码头上,哭声和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悲凉得难以名状。江恰恰捏紧了自己手上的行李袋,蛇头拦下了她,但那老太太随即上前和对方说了几句,水手们最终还是一脸不情愿地放行了。
江恰恰越发相信对方人脉深远,感激地朝对方点头道别。
行李已经被送上船了,那老太太却在此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拉住了她:“等等,有些东西要让你签一下。”
对方说着就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打开来,倒出了一叠非常厚的文件。
江恰恰对此相当的警惕,她立刻问:“这是什么?”
“你出去总得找工作吧?先把委托书签了,我传真给我亲戚,让他们早点给你安排。否则万一被抓,你估计会被遣返回国,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说的十分真切,江恰恰也不懂是真是假,她不太想签,但又不好直白地拒绝这个说不准未来在国外会给自己带来很大帮助的靠山。老太太十分自然地拿出纸笔朝他递来,江恰恰回头看了一眼,船舱里的其他人似乎也在签订什么东西。
她迟疑着接过那叠纸翻看起来,前几页果然如对方所说是委托招工的合同,条件非但不苛刻,还十分宽厚。
大家都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