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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萨满设图将一个朱红色的葫芦拧开,递到始必的口鼻边。始必捧起葫芦,贪婪地吸着,仿佛恶狼在吸血。当葫芦中的草药味道再度于金帐中弥散开来后,咳嗽声终于平息。满头大汗的始必喘了一会儿,又挣扎斜坐起身体,笑着向阿史那莫贺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明知道部族武士们不可能打下娄烦关来,还要逼着他们去送死?”
“不,不是。” 阿史那莫贺咄连连摆手,“我没有觉得大哥蠢。但我的确觉得各部族的损失过于严重。即便拿下娄烦,也得不偿失!”
“你不必辩解!”始必笑着摆手,显然对弟弟的真实想法了然于胸,“这些天来,那些哀哭声我每夜都能听见。不止你一个人认为我在驱赶各族武士去送死,事实上,我就是在驱赶他们上前送死。”他又开始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发出得意的笑声,就像夜猫子在林间惊叫,“咳咳,咳咳咳,咳咳,他们不死,咳咳,他们不死,咱们的突厥人的威严怎么保全,咳咳。战败了啊,咳咳。打赢了利益均摊,战败了,也得代价均付才对啊。不能让咱们光削弱咱们突厥人,咱们阿史那家族!”
战败!仿佛一道电光凌空劈下,径直砸中了自己的脑袋。阿史那莫贺咄眉头紧皱,双目紧闭,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大哥的话。十余天来,敢情自己督军攻城,就是为了通过敌人的手,杀掉那些盟友。四万多具尸体,四万多具冤死的尸体,堆在一起都可以垒出一座兜舆圣山!他被帐篷中的尸臭熏得无法呼吸,身边的空气也宛若血浆,粘得自己无法转到脖颈。
“阿史那莫贺咄,你还是太年青了!”始必用脚踢了弟弟一下,强迫对方睁开眼睛,“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告诉你真相。否则,你这辈子永远没有机会做大汗。就在骨托鲁兵败的消息传来那一刻,咱们已经败了。我当时只是不甘心,想把结果弄得好看些。结果长生天惩罚我的贪婪,长生天让我为短视付出代价…….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大萨满又将朱红色的葫芦递过去,借助药力,始必可汗才能够理顺呼吸。不敢再多说话,他用手指了指阿史那俟利弗,又用手指了指桌案上地图,示意对方将真相告诉阿史那莫贺咄。阿史那俟利弗犹豫不绝,被始必的目光逼得不过,才硬着头皮走到地图前,低声对阿史那莫贺咄说道:“当时涿郡那边一共有三路援兵杀向马邑。大汗认为其中只有一路为实,另外两路为虚。便派遣拔也古叶护带领十万部众迎击沿桑干河而来的那一部。另外两路中,一路派遣褥但伯克带领五千骑兵试探,第三路交给刘武周自己解决。结果,拔也古大军刚与敌人遭遇,对方便退回涿郡,凭险据守。褥旦那边的敌人也是一触即败,跑得连头都不回。至于刘武周那边,耽搁了三天后,居然送来了大捷的战报,号称杀死敌军三万,俘虏无数!”
“刘武周在吹牛!” 阿史那莫贺咄迅速得出结论。他非常清楚自家附庸的实力。刘武周先勾结上司的小妾,然后又杀死顶头上司夺取兵权,所作所为非常不得军心和民心。因此其麾下几乎没有合适的战将,更甭说有智者来投靠。唯一一个稍微像点儿样子的将领便是尉迟敬德,但此人被刘武周当做了看门狗,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派出去与敌军作战。
如此,带领刘武周军迎击来自涿郡的中原兵马之人,只可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他能击败刚刚将阿史那骨托鲁打得落荒而逃的李仲坚?除非长生天上长了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