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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我,我不跟你们走!我就愿意死在这!”见孟小雨敢冲自己发火,张松龄也来了脾气,挣扎着就要往地面上滚。老孟山一,赶紧弯下腰来,低声喊道:“别动,你别乱动。掉在地上,伤口非崩开不可。小鬼子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你要是再不走,先前那些好药就全糟蹋了!”
“大叔,你们把我放下。军队自有军队的章程,不会丢下我们这些伤员不管!”
“放屁!”孟小雨头也不回,破口大骂,“章程就是把你们丢下,省得耽误大伙跑路。我刚才亲耳听到的,不信你问我爹!”
“鬼子马上打过来了!”孟山比自家女儿性情好一些,一边继续在人群中寻找道路向外走,一边迅速解释,“我们刚才在手,手术室那边帮忙,有人过来通知李营长,让他停止给伤员做,做那个,那个手术,立刻随总指挥部转移。然后吴大姐就冲了出去,说要找黄旅长理论。然后…”
“乒!”又一声沉闷的枪响,打断了他的陈述。三人的身体同时僵住,同时把脑袋转向枪声的来源。只见李营长那不算高大身体在院门口处晃了晃,缓缓倒下。一把盒子炮从他的绝望的手中摔出,枪口处隐隐冒着青烟。
“老李!”“营长!”“营长啊,你这是为了什么啊!”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扑过去,试图从死神手中抢回李营长。曾经凭着一把手术刀挽救了上千条性命的李营长却没给他们留任何机会,刚才那颗子弹从他的太阳穴处打了进去,从头颅另外一侧钻了出来。他是个外科高手,杀人和救人的手法一样干净利落。,
“营长!”张松龄也跟着大声呼喊,不知不觉间,眼泪流了满脸。孟氏父女也跟着流了一把泪,抬着他继续向外。还没等走到门口儿,却到张松龄将盒子炮指到了他自己的脑门上。
狠狠地抽了一下鼻涕,张松龄学着李营长的样子,把枪口对准了自己,“抬着我去火车站,我要去找黄总指挥。快点儿,否则你们就准备给我收尸吧!”
“死就死去,你吓唬谁?!”孟小雨抹了把泪,对他怒目而视。但到张松龄脸上那决然的表情,她又突然心里发了慌,抓紧担架,连声答应,“别,你别这样,我们抬着你去。这就抬着你过去。但那个姓黄的肯定已经不在火车站了,我刚才听吴大姐说,说铁路已经被鬼子给掐断了!”
“那就抬着我往人多地方走,黄司令的命金贵,这周围如果已经有了小鬼子的兵马,他肯定得找一大堆人护驾!”凭着直觉,张松龄做出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判断。李营长自杀了,吴大姐去了七十九旅求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如果想救伤员们的命,只有直接去找黄副司令。相信当着众多将士的面儿,此人绝对不敢承认抛弃伤员的命令是他下的。如果他敢承认,张松龄不在乎自己盒子炮上再染几滴血。
“找姓黄的去,老子为国家流了这么多血,他凭什么要把老子被丢鬼子!”有名受了轻伤的中尉无意间听见了张松龄与孟氏父女的对话,扯开嗓子,大声招呼。
“对,找姓黄的去。不带老子走,他也甭想走!”
“找姓黄的去,找姓黄的去!”无数伤员,大声附和中尉的倡议。
医务营前一段时间被前线总指挥部调用,收治的可不仅仅是二十六路自己的弟兄。还有很多第三军、川军、十七师,甚至二十七师的伤员,也都集中在这里。大伙本来对前途已经绝望,猛然间听到有人要带头去找黄副司令理论,立刻抄着各色家伙式聚集了过来,将医务营的院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留下几个人,在这边照顾重伤号。如果鬼子来了之前,我们还没消息,就帮那些走不动的弟兄们一下,别让他们落在鬼子手里!”发出倡议的中尉四下了,非常冷静地吩咐。他穿的是第十七师的灰布军装,脸上带着一抹陕西冷娃特有的果决。说起话来,也是一字一顿,条理清晰分明。
几个伤势较重,但还勉强可以行走的第十七师彩号听见了中尉的命令,笑了笑,主动转身离开。李营长自杀时拿的那把盒子炮被他们捡在了手里,几颗原本被医务人员藏在墙角处的手榴弹,也被他们找了出来,拧开盖子,默默地绑在了病房门口。病房中正在哭泣的重伤号们抬起眼向外了,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艰难的笑容。“谢了,兄弟!”有人轻轻说道,仿佛接受了对方多大的恩惠一般。正在绑手榴弹的人则笑着摇头,“不客气,兄弟。一会儿送你们先走,我随后就跟上!”
冷娃中尉瞪大眼睛了片刻,然后猛地一挥手,“我叫杨哲,想找黄司令给弟兄们讨条活路的,都跟着我走!”
说罢,转过身,第一个迈步出门。其余还能走路的轻伤兵纷纷跟上,也不管大伙原本彼此间不属于同一支队伍,更不在乎自己的军衔比杨中尉是高还是低。
孟小雨原本不想去凑热闹,却被张松龄用凌厉的眼光逼迫着,抬起担架,跟在了队伍最后。此刻外边的情况,半点儿不比医务营里边好。很多留在指挥部附近的文职军官和前线记者,也是突然得到撤退消息。大伙连收拾东西的时间都没有,骂骂咧咧地跑来跑去,试图寻找一辆可以代步的马车、汽车,或者能找到一股比较成规模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