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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唯我朱大将军 (六)
“你们两个孽畜!” 傍晚,书房之中,刘杨忍着颈部传来的剧痛,看着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两个儿子,高声咆哮,“在街头丢完人嫌不够,还要在殿上丢人?你们俩,你们俩莫非真觉得我死了,你们两个就能将基业平分?!”
“父王,孩儿知罪,孩儿知罪!”刘实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求饶。“孩儿可以对天发誓,并没有想害您的心思!”
刘越仗着年纪小,大声替自己辩解,“父王,孩儿冤枉,冤枉!孩儿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害您,孩儿,孩儿只是以为,可以凭着人多……”
“孽畜!” 刘扬终于发现,自家三儿子的愚蠢,抬起脚,将此人踹成了滚地葫芦。
“父王息怒!” 世子刘得看得于心不忍,上前下一把扶起了头破血流的三弟,然后又快步走回刘扬身边,大声劝告,“事发突然,他们两个,的确不是有心害您。孩儿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作保!”
“孩儿不是有心,真的不是有心!”
“冤枉,冤枉!”
刘实和刘越抓住机会,继续高声喊冤。唯恐刘扬误会了他们两个的行为,将他们扫地出门。
“你能作保,有什么用。咱们父子的性命,此刻都悬在他人之手!” 刘扬骂也骂了,踢也踢了,无法再给予两个不孝子更严厉的处罚,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父王,请恕孩儿直言。其实跟刘秀握手言和,并非坏事!” 刘得知道自家父亲的心思,赶紧小声提醒,“至少在他跟朝廷分出胜负之前,可确保真定高枕无忧!”
“要是那样,就好了!” 刘扬难得没跟自家大儿子发脾气,看了刘得一眼,苦笑着摇头,“刘玄固然是一头白眼狼,你以为刘秀就是个吃草的么?他已经兵临城下,为父不给出足够的诚意,拿什么跟他去握手言和?!”
“啊?” 刘得这才意识到,还有城下之盟这种说法,楞了楞,瞬间脸红得几乎滴血。
“你啊?” 看了一眼羞愧万分的长子,再看看另外两个满脸委屈的蠢货,刘扬无力地摇头,“你什么都好,只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刘秀真的是为了避免百姓生灵涂炭才想跟咱们议和么?不是,他是盯上了真定的地盘和兵马。如果他强行攻城,老夫到头来难逃一死,真定军民肯定也损失惨重。他从你手里俘虏的那些兵卒,每个人都有家人死于战火,谁还会肯真心替他卖命?所以,逼迫老夫跟他握手言和,最差,他也能吃下那两万多被俘虏的兵马,实力顿时就又上了一个台阶。更何况,老夫为了给他一个交代,粮食,布匹,战马,铜钱,恐怕都不能支付的太少!”
“父王,那就先拖上一拖!吴子颜亲口告诉我,谢躬收拾掉了王朗之后,就会向刘秀发起进攻!而且,而且那个铁面獬豸马武也被谢躬收服,他乃是天下第一猛将,刘秀帐下,没人是他敌手!” 刘越忽然又来了精神,凑上前,大声提议。
“闭嘴!” 刘扬又是一脚,将刘越再次踢了个跟头。“既然蠢,就不要说话。没人会把你当成哑巴!”
“父王息怒!” 刘实原本想附和刘越,却没来得及开口。见后者又吃了窝心脚,赶紧改换语风,“谢躬那边,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朱佑还说,朝廷未必真的想要收拾刘秀!是谢躬……”
“你也闭嘴!” 刘扬竖起眼睛,厉声打断。“老夫不想再听你犯蠢。朱佑的话,怎么能偏听偏信?刘玄要杀刘秀的心思,天下皆知!怎么可能是谢躬假传命令?!”
“这……” 刘实立刻也变成了哑巴,满脸委屈的看着自家父亲,不知道后者到底想要做如何打算。
“你在刘秀那边,可曾看出,他麾下如今究竟有多少兵马?真正能称得上精锐的,其中能占几成?” 刘扬懒得再理睬两个蠢货,将目光转向刘得,耐心地询问。
“十,十万,未,未必属实!” 刘得忽然变成了结巴,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意思前后互相矛盾,“孩儿亲眼看到,刘植,彭宠等人,都带着兵马前来投效于他。每个人,每个人至少都领了上万弟兄。但,但是也可能有假,孩儿,孩儿距离太远,没看清楚。不,是刘秀,是刘秀就没想让孩儿看清楚!”
“你倒不算太蠢!” 刘扬难得表扬了儿子一句,虽然措辞不怎么好听。“十万肯定是假的。但是,三到五万,却可能有!唉——”
“父王,其实不在于兵多,而是将广。刘秀那边,将领着实充足得很!” 唯恐自家父亲打错了主意,刘得连忙高声提醒,“贾复、铫期两位将军,武艺不输给马武。邓禹的本事,也不差吴汉分毫。此外,还有严光严子陵那种算无遗策的人才,还有,还有朱佑,今天您也看到了。他据说是刘秀麾下,本事最差的一个!”
“他若是最差的一个,就不会被刘秀派出来联络群雄了!” 刘扬又看了自家大儿子一眼,苦笑着摇头。“但是,你说得没错,刘秀那边,即便兵不够多,将领,却是足够充足。即便跟谢躬交战,恐怕也稳操胜券!”
“那父亲您……” 刘得也无法弄懂自家父亲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询问。
“可朝廷那边,也不只有一个谢躬!老夫怕的是,刘秀无法与朝廷抗衡,而咱们因为跟他言和,被朝廷秋后算账!” 刘扬抬手捂住脖子上的肉瘤,唉声叹气。“老夫更怕,即便咱们跟他握手言和,那刘秀也不会将咱们当自家人。将来打败了刘玄,夺得了皇位,咱们父子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所有得罪过他的地方,都会被他一一想起来!”
“这……”刘得,刘实和刘越,三兄弟同时发傻。谁也没料到,自家父亲居然想得如此之长远。
和,和不得。战,又打不赢。摆在父子面前的两条路,居然全都是死路。差别只是早死和晚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