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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至公堂内气氛异常紧张,红烛成排,明如白昼,内阁大学士吴道南、翰林院学士刘楚先这两位主考官居中而坐,其余监临官、提调官、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还有五经二十房的房官和八十二位阅卷官济济一堂,烛火光影,明明暗暗,映照出各人面目和各种表情,惊怪、错愕、冷笑、冷眼、焦急、忧虑、困惑、恐惧、事不关己、幸灾乐祸……
激烈的争执后会有短暂的安静,这时,距离至公堂有半里多远的贡院大门外,那澎湃的喧嚣就如江潮般一阵一阵传到堂上众考官的耳边,即使门垣重重,也不能阻隔这声浪。
身为阁辅的吴道南是第一次主持会试就遇到了这样棘手的难题,他的神色极为凝重——
今曰午后,吴道南与副主考刘楚先商议给三百四十四份中式的朱卷定名次,这三百四十四份朱卷中有南卷两百零五份、北卷一百三十九份,这是必须要先确定好的,再就是定五经魁,《诗》、《易》、《礼》、《书》四经魁经过一番讨论,都确定好了,但《春秋》经魁却让两位主考官很为难,问题就出在那份首题犯先帝庙讳的朱卷上,若论这份朱卷的春秋题八股,冠《春秋》房无疑,只是现在还不能调墨卷来验,无法确定那首题犯讳到底是考生自己忙中出错还是遭人陷害,若是考生自己出错,那现在把这份朱卷定为经魁就会闹笑话,而若是遭人陷害呢,验墨卷唱名时必起大风波——
刘楚先道:“此卷作为《春秋》经魁不妥,影响太大,可以录为第六名,若那考生的确是受陷害的,取为第六名也不亏屈他,其实会试名次并不重要,只要取中就好,真正排名次还在殿试——而若是该考生自己的失误,那就黜落,黜落一个第六名总比黜落一份五经魁卷好说话得多。”
吴道南道:“刘尚书此言有理。”
于是便依刘楚先的建议,将《春秋》二房荐上来的一份卷子定为《春秋》经魁,五经魁既已定下,那便开始填写红号草榜,直至傍晚方填写完毕,立即将草榜递到外帘,由监临官、提调官会同受卷官按编号提取相应墨卷,这时,内、外帘的封钥打开,内帘官与外帘官在至公堂聚集,按惯例诸考官先各食一碗粉果充饥,这种粉果以粳米舂为粉,渗入猪油做成外皮,再以荼蘼露、鲜笋、肉粒、鹅膏为馅,乃是京师名点,能合大多数人的口味——
吴道南却是粉果都不及吃,把刘楚先请过来,两个主考官先按编号把那份取为第六名的墨卷找出来,验看之下,二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把张鹤鸣和徐光启二人叫过来,让他们二人看这份墨卷——
张鹤鸣看了看墨卷首题,那个“穆”字果然未缺笔避讳,违式确凿,连连叹息道:“可惜,可惜!”
徐光启戴上张原送他的昏目镜仔细对照验看,首题“穆”字未缺笔避讳是一目了然的,徐光启又翻看次题、三题,终于发现了重大问题,他直起身,摘下眼镜,对两位主考官和张鹤鸣道:“吴阁老、刘尚书、张大人,这首题与其他六题的笔迹和墨色都有细微差异,下官认为这张墨卷被人调换了。”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堂上众考官都听到了,也不吃可口的粉果了,纷纷聚过来询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