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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士兵渡江。至于黄子澄的那个迁都主意,更是一个馊点子。如今朝廷控制的地
方只剩下巴掌大一块儿。在京城,好歹还有一水三山作为屏障,迁了都,几天只
内就得被人破城灭国。
前来早朝的臣子不多。阳光透过窗子将人影打在地板上。稀稀落落,显得金
殿愈发空旷。安泰、建文两朝,高薪养士二十多年。大难临头,却没有几个人真
正愿意为它出力。
平素与建文皇帝相得多,多是方孝儒举荐的文人,其中亦有两三个坚贞者,
誓与朝廷共存亡。但他们却挽狂澜与即倒的能力。只会呆呆的站着,偶尔擦擦昏
黄的眼角,抹去两滴愁泪。方孝儒大人倒是依旧慷慨激昂,可惜,除了说一些慷
慨激扬的话外,他同样什么都不会做。
看来只有身死社稷了,应了方孝儒这张乌鸦嘴。朱允文笑了笑,目光有些凄
凉。自己与方孝儒、黄子澄等精英交往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其中会有一两个国之
干城。谁知道都是些光会给别人挑毛病,自己干啥啥不灵的主儿。还是常茂的后
人说得好,这些自诩的精英,只有在捞好处时才附和他们身份。到需要他们承担
责任或做实际事情时,见识和胆量连不识字的村夫都不如。
“万岁,依臣之见,不如议各。”终于有个肯承担责任的人站了出来。大声
说了出了心中所想。众大臣抬头一看,却是禁军中的武将高巍,一个四品小官儿。
到这个时候,建文皇帝也顾不上他职位低微,点点头,和颜悦色的问道:
“依卿之见,朕空间要怎样容忍,各地联军方才肯罢兵呢?”
“这,这,臣,臣本武职,具体议和之事,陛下还得问各位大人。”高巍支
吾了两声,红着脸说不出所以来。阶前诸臣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先开口。燕王和
武安国的势力已经远远大过了朝廷,想平息这场战火,恐怕只有皇帝退位,双方
才能达成协议。可今天,这话要是说出来。谁说谁掉脑袋。眼前这个高巍未必真
的不知道,就是不肯说而已。
金殿里的场面有些冷,完全不是当年刚刚开战时,众臣踊跃,指点江山的样
子。有人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看建文的脸色,盼望他自己说出退位的话来。免去
大伙的麻烦。跟着皇帝降了叛贼,不能算不忠。况且到了燕王那边,凭借这些人
的钻营本来。过上几年,累官依然不失洲郡。
“诸位爱卿,你们看,朕如何做,才能使得曹贼罢兵呢。”朱允文笑了笑,
示意高巍退下。他能承受的底限是放弃对各地的控制,朝廷只保留目前所占领之
地和诸侯共主称呼,就像东周后期的王室。偏偏这些话他自己不能说,而诸臣没
一个知心的。黄子澄,方孝儒那僵硬的脑袋。打死也想不到这层。
“万岁,龙潭急报。”门口值守的侍卫跑进来。慌慌张张的汇报。诸位大臣
吃了一惊,金殿内立刻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战乱时刻,顾不上太多规矩了。
如今城内一日三惊,随便哪个信,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特别是沿江各地。他们
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要命。
“念”朱允文挥挥手,大声吩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坏消息多一个不多,
少一个不少。
“龙潭要塞失守,守将胡兴阵亡。贼船已过仪真,两日内必达江浦。”御前
侍卫打开加急公文,紧张的念道,还没念完,只听咕咚,咕咚两声,礼部侍郎王
崇德和户部侍郎韩贵池双双昏了过去。
“来人,扶两位大人下去休息。”事到如今,朱允文反而看开了,扫视一眼
众人,自己将议和的条件提了出来。“朕以为,如今贼兵了,扫视一眼众人,自
己将议和的条件提了出来,朕以为,如今贼兵势大。不如暂且示弱。朕拟下诏罪
己,应诸侯自治之请,至于朝廷,只留京畿诸地以奉宗庙,诸卿意下如何??”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稀稀落落的朝堂上,大臣们低着头,谁也不肯率先表
示支持,黄子澄楞了楞,向前走了几步,看样子要反对。但想了想,又退回了他
自己的本来位置。方孝儒两眼赤红,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过了片刻,驸
马李琪出班施礼。低声奏道:“万岁,臣,臣恐怕武安国和曹振此番前来。志不
在此。”
“除此以外,朕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将整个江山都拱手让人。”朱允文挥手,
重重的拍了下御案,打断了李琪的话。
自讨苦吃吧,翰林院编修杨士奇看看李琪,肚子里暗笑对方到现在还想给建
文皇帝寻找一条出路。如果数月前。朱允文肯听从李琪的建议,放弃那些不切实
际的幻想,老老实实的立宪改革。危机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甚至,朱棣连号令
各路诸侯的机会都没有。可惜,当初建文皇帝对黄子澄的驱虎吞狼之计抱着厚望,
根本不顾当时的实际形势。而眼下,纵使朱允文答应立宪,有谁还会相信他的承
诺。民心可欺。但只能欺骗一次。当一个朝廷失去信誉后,他的所有承诺都会被
绝望的百姓看做花招,拒绝再信。哪怕,这次朝廷真的没有恶意。
杨士奇没心思听李琪和诸位大臣们对议和条款的争议,这个争论注定没有结
果。他的眼睛偷偷看向窗外。已经是盛夏,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变
成了深绿色,不断有生了虫的枯叶落下来。在树根边陷入泥土。当这些落叶在泥
沟里腐烂后,就会成为大树的养料。而那棵大树,也因为摆脱了病痛而显得生机
勃勃。
“既然如此,臣愿意去叛军那里斡旋,劝其体谅陛下宽宏之心。”驸马李琪
低下头,不再多费唇舌。
“去吧,明日朕亲自给你送行。若贼军还有什么额外要求。爱卿尽管虚与委
蛇。”建文皇帝轻叹一声,话语中带出些不甘心。如果能暂缓曹振和武安国的进
攻,也许还可以使用别的方法寻找出路吧。带着些侥幸的想法。朱允文把心思又
放到了权谋方面。自幼的权谋教育给了他太多的影响。安泰皇帝手把手教导他如
何使用权谋,从来没来得及告诉他,如果形势已经无法挽回,再不顾一切去玩权
谋,只会给人留下笑柄。
站在武将行列的徐辉祖抬起头,快速看了李琪一眼。随即,又回到低头耷拉
脑袋的沉思状态。就在这个时候,御前侍讲大博士方孝儒站了出来。大声启奏道
:“万岁,逆贼在水师素有声望,沿江堡垒皆负君恩。依臣之见,李大人前去议
和的同时,沿江防务,需要重新部属。”
李琪和武安国私交甚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如果他以议和之名,暗中勾结
叛军,京城更就没有坚守的希望了。和方孝儒交好的几个大臣听出了弦外之音,
精神猛然一振,跟着站了出来。同心协力声讨沿江要塞水师的不忠。有人趁机提
议,将阵前投敌的将士家属抓起来处以严刑。
这些议论,朱允文听着很头疼。脸色渐渐发青,按耐了几次,方才压住了拂
袖而去的心思。末了,依众人之言将京城防务交给了打了败仗待罪在家的李景隆
和谷王朱穗。这两个人虽然是一个在北平城外缕战缕败,一个尚未接战就溃逃千
里,好歹都是皇帝自家人。不用怀疑他们的忠诚。至于那些与武安国和曹振有牵
连的将领,朝廷下了一道旨意,要他们即日起退出军队,回家静养。
地方越打越小,公务自然也少了很多。一干大臣又议了几个其他无关紧要的
事情,廷议草草的结束了。方孝儒冷冷的看了徐辉祖和驸马李琪一眼,高昂着头
向外走。仿佛又失败了一次未遂的阴谋,为朝廷立下了不世功劳。
驸马李琪无奈的摇摇头,不与这个刚愎的书生一般见识。
“走吧,我们,”徐辉祖叹了口气,拉着李琪走向马车。原京城江防主将杨
振羽对朝廷的忠心固然可疑,但却是个知兵善战的名将。换了李景隆和朱穗为统
帅带领守军,已经不需要总参推演,守城之战结果。徐辉祖心知肚明。
“走吧。”诸位大臣各怀心事,没精打彩出了宫墙,谁也没注意到。刚刚上
任的京城防备主帅李景隆与岸防大臣朱穗彼此对视的目光,竟然充满了兴奋。
那,绝对不是武将对战斗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