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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北军南下,最大的阻力不是秦、晋二王,不是威北和定西二军,而是安东军和纵横于大洋上面那十万水师。遮天蔽日的战船浮现在郭璞的脑海,每一艘战船的帅旗下,都印着一个大大的曹字。那是自己的好兄弟,北平新政的缔造者之一曹振。陆上,大明没一支军队是震北军敌手,海上,全世界恐怕都没一支力量可以硬撼曹振代领下的水师。数百艘战船,数万门火炮。安泰皇帝朱标治国十七年,手中所持利剑就是大明水师。从安泰元年到朱标去世,水师大帅,海部尚书曹振一直是安泰朝中封爵最高,俸禄最厚,权力最大的武将。眼光独到的朱标抛弃治国见解的分歧,对曹子由推心置腹,看中的就是他那份对朋友的耿耿忠心。六省布政使郭璞从来没想过去谋求靖海公曹振的支持,将建文皇帝驱逐的主意,几十年的交情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曹振的为人。
这就是时局,需要一个博弈高手出言指点的珍珑时局。权倾东北近二十年,六省布政使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现实面前是如此的无力。细细的汗珠从白发根上渗透出来,在额头上凝聚成股,顺着似雪双鬓流下。北方天气不算热,但内心的煎熬炎热如火。
耳边淡淡地吹起了清凉的微风,顺着面颊来回吹拂,让郭璞纷乱的头脑有些清醒。是老妻来了,仰在竹椅上的郭璞不用睁开眼睛,亦知道风的来源。三十年相濡以沫,夫妻间很多话已经不需要语言来表达。
“老爷,正武又来信了,通过一个商队的朋友秘密送来的,没走驿站”。郭夫人将手中一封密函轻轻地放到郭璞身边的石头桌案上。
郭璞猛然坐直身躯,将石头桌子上的书信抓入手内。信使已经离开,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内,不过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书,以小辈对长辈的口吻诉说着对过去的感谢和现在的思念。郭夫人笑了笑,从身边的竹篮里拿出一支绿色的蜡烛,小心地用火折子点燃,起身走到了一边。男人的事,她不想多管,葡萄架下是她的丈夫,一个真正的儒者,几十年的细心观察,她以一个女人的眼光充分了解到同样一本圣贤书,教出的儒者有什么不同。
蜡烛撒发出淡淡清烟,在信的背面熏出一排排淡蓝色的字迹。这是一封密信,张正武在心中详细介绍的西北的局势和各方势力的动向,并向北六省寻求支持。
好小子,郭璞疲惫的内心发出一阵狂喜。虽然张正武等李善平当年的弟子十几年来一直和郭璞保持着联系,但这封信还是让郭璞觉得由衷的高兴。老成谋国的不止自己这一代人,李善平的弟子们都长大了,已经开始凭借自己的头脑采取行动。透过重重绿叶,他仿佛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所在。
“其实贴木儿的威胁是朝廷的一次机会,只要控制得当,我们可以逐步将权力从番王手中收回来”。散了朝,大学士黄子澄、侍讲博士方孝儒等内阁成员与建文皇帝聚集御书房内,捧着茶杯侃侃而谈。
齐泰已经押着给秦王的粮草与军械出行,全国的报纸都给予了这个行动极大的关注。朝庭那早已在民间跌到谷底声望也借着这次行动挣扎着向上升了几分。凭此策在建文皇帝面前找回了自信的大学士黄子澄又恢复了昔日智者形象,捧着香茗,对齐泰出行的壮观场面一唱三叹。
御书房内收拾得十分清雅,各地送来的奏折以内阁的初阅建议以轻、重、缓、急区别,整齐地摆放在龙案旁的四个嵌了麒麟浮雕的檀木篮中。难得有一次好心情的建文皇帝坐在书案后,将群臣在送别齐泰时所做的诗歌一首首用朱笔披阅,标出其中典故用得是否恰当以及气势是否恢宏大气。
“这句‘龙城飞将今安在,胡骑日日窥汉关’写得不好,调子太悲,你们猜猜是哪位卿家的文笔。”建文皇帝朱允文将手中的诗歌用玉骨折扇压住,笑吟吟地考几位肱骨大臣。自从当了皇帝,君臣之间就没再论过诗文,每天被朝政缠得焦头烂额,连吟诗作画的笔都跟着生涩了。难得一次休闲,建文帝兴冲冲地想回味一下当太子时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