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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老汉闻言扭头向角落扫了一眼,墙角里那个正在吃酒的邋遢汉子没介意他的目光,依然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他是整个世界的旁观者,清楚明白地了解世间悲欢。
这人有点儿邪门,倪老汉转开视线,不敢多事。南来北往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在他心里已经产生的本能反应,一眼看上去就能判断出大概。
窗口旁观的看客们没注意到身后这些细节,有人稀罕的看着被串成一串的驿卒,话语中带着些报复的快感说道:“这些驿站的大爷们,平时一个个趾高气扬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恶人也有恶人磨,碰到个更恶的胡知府,这下可被收拾惨了”。
“你懂什么呀,装不得龟孙子,也做不成大老爷。那胡知府是个官身,各地驿站不得不招呼。吃了亏不敢吱声,被打掉牙齿都得向肚子里咽。但等会一转过身,这些天受的气全都得从当地百姓和过往客商身上找回来。我看那,这条路,过完年后咱们还是别走了”。一个浙江客商低声抱怨。
河南客从人丛中挤出身子,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带着三分不愤,七分羡慕说道:“娘的,比大虫还厉害。这世道,我算看透了。干什么都不如当官儿,投资最少,见效最快。怪不得专出能工巧匠和工商巨子的北平书院反而不如京师的江南大学堂名气大呢,效益在那里明摆着……”。
裹着皮得勒(蒙古式皮袍)的山西人掰着手指头算出一笔明细帐。“从学徒到二掌柜到自己当东家,少说也得十五、六年,成不成事还得另说。要是读书考官,有十年足够了。当一年县官就能捞个一两万银币,比做什么买卖都划算”!
“是啊,可惜老子当年入错了行,没在官场上混,要不然,这二十年也该混出模样了,就连当年那个家败了穷得快要饭卖身为奴的周崇文现在都是兵部侍郎了,咱现在还在为养家糊口烦心呢”。有人叹息着附和。
“都别着急,这朝廷制度明摆着是淘汰好官,从洪武十七年那会儿,有良心有本事的谁还在官场上混。都说是水能载舟,要是船太沉了,嘿,说不定就把水压跨掉,直接将船沉到水底下去”!角落里那个邋遢酒鬼应了一句,恋恋不舍地将酒壶里最后一滴烧酒倒进嘴里。
乘船走海路,大家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沉”字,顾不上再看热闹,一个个扭过头来对着邋遢酒鬼怒目而视,酒鬼却对众人刀子般的眼光浑然不觉,扬起脖子,酒壶嘴对着自己嘴巴抖了几下,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声,咕咚一下将头埋进桌子,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晦气”,众人向地上吐了口痰,用力跺了几脚。有心远离这烦人的家伙,窗外的雪却没有停的样子,纷纷扬扬下个没完。船上的散席舱没有取暖设施,这种天气里,除了在这鸡毛小店听醉鬼的鼾声,他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