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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莺莺呆了一会儿,镇定地接过去,手有些抖,迅速摆进货架。刘十三仔细看,盒子牛皮纸做的,淡黄色,扎了几道绳,写了三个字:凤梨酥。
老李头抬头,望望桃树,深深吸一口气,说:“走了。”
王莺莺说:“好。”
老李头转身,好像佝偻了些,走得老态龙钟,到门口回头:“有件事要麻烦你。”
王莺莺挥手:“好说好说,你讲。”
老李头说:“钟表铺带不走,只能麻烦你,帮我照管下。”
王莺莺点头:“这个小事情。”
老李头继续说:“房产证和赠予证明,我压在凤梨酥下面了,扎在一起。如果我回不来,送给你,卖掉也好,留着也好,你看着处理。嫂子,我走了。”
树叶被风吹得轻晃,阳光破碎,蝉声隐匿,像远方的潮水。有朵盛开的云,缓缓滑过山顶,随风飘向天边。刘十三以后才会明白,有些告别,就是最后一面。但这一刻,他听到的消息过于震撼,迅速问球球:“他的钟表铺值多少钱?”球球肯定地说:“大概值三个棋牌室。”棋牌室算多大的货币单位,她根本不懂,但三个似乎足以表达昂贵的程度。刘十三在屋内来回踱步,激动地说:“把铺子卖掉,我就能给全镇人民买保险啊!一千份保险,全搞定,没想到我的成功来得如此容易。”
球球跳下写字台,激动地说:“我们要发财了?”
刘十三虽然美滋滋,可良心怦怦跳动:“哎呀哎呀,总不能白拿人东西吧?”
球球一头栽进钱眼里,根本不想出来:“给乡亲们买保险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当为老李头做慈善!他会理解你的!”
3
院门带上,老李头走远了。王莺莺发了会儿呆,扭头看到刘十三和球球,一大一小,鬼鬼祟祟,扭扭捏捏。
她“哧”了声,一反常态,没有操起武器揍外孙。
刘十三箭步上去,给她捏肩膀:“外婆,李爷爷送你好东西了吧?拿出来分分。”
王莺莺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分什么分,别人的东西。”
球球眼神充满鼓励,刘十三继续谄媚:“我听到了,赠予证明都有,就是你的东西。”
王莺莺说:“我会帮他照看铺子,钱人人都要,但白拿的话,死都不会安心的。”
她这么一说,刘十三和球球发财的快乐一扫而空。幸好一个白痴,一个幼稚,王莺莺端上秧草河蚌汤、花菜炖肉,两人立刻就没什么不满了。
4
刘十三的日常生活已经固定,收集全镇居民资料,进行评估,挑出推销保险成功性比较高的,展开地毯式轰炸。球球和王莺莺提供资料,程霜分析,刘十三行动。几天下来,工作成绩还没看到显著提升,但他再次熟悉了云边镇。
童年的长辈,都两鬓染白。年轻人大部分去了异地,剩下的给茶园打工,少数继承祖业,绕着小小的店铺生活。
千禧年以前,越剧团来是件大事,在电影院演出,人山人海。那时放电影,除了学校包场,基本坐不满。因为收益差,影院老板平时直接改成录像厅,台上摆个电视机,门口箱子里一堆VCD碟片,两块一张票,自己挑碟子进去。逃课少年和无业青年,常常拎袋瓜子,一待一下午。
千禧年以后镇上多了网吧和KTV,电影院越来越正规,剧团来得少了。那些声名显赫的旦角名字,逐渐模糊,逐渐消失,刘十三只记得她们女扮男装,一袭长衫,苦读中状元,一回首神采飞扬。
周末广场前人潮汹涌,完全出乎刘十三意料。听闻是浙江省著名剧团,一票难求,云边镇人民爆发出了可怕的热情。
5
黄昏盖满山间,云边镇电影院内传出“磬哐磬哐”的锣鼓声,人们陆续进场,检票老头一张张撕下票根,偶尔看眼外面,那姑娘不是银行的秦小贞吗?外面站半小时,在等人吧。
槐树下,秦小贞抬抬手腕,六点半。她往东边张望,那方向有服装一条街,五金副食店,再远点还有浴室和茶楼。夏天太阳落山晚,这会儿露着紫红色的天际线,天空蓝墨水似的,她看的地方都亮起碎金般的灯光,亮成一串一串,等的人没来。
那就是不来了吧?秦小贞想着,凉鞋踩踩地面,画一个圈,那怎么办?总不能自己进去吧?两张票浪费一张,心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