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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修士成了老修士,老修士痴痴癫癫,每一天都能回想起自己丢下同袍临阵脱逃的那一瞬间,他被彻底逼疯了,他在癫狂中砍了自己的腿,他以为这样就能改变过去,以为这样当年的自己就不会转身而逃。
可是没有用。
老头子疯的越来越厉害。
快八十了,那么多年,他就没日没夜地守在重华桥边。守在大军归师必经的这一条路上,一双浑浊的老眼,永远张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直到那一天,顾茫第一次作为主帅得胜凯旋,鲜红的披风裹着精光铠甲,骑着金翅飘雪马,纵着浩浩汤汤的军队踏着滚滚尘烟而来。
重华桥边的那个肮脏腌臜的老头,忽然比顾茫先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精神。他拖着断肢挣扎着直起来,努力朝他们挥着手,热泪盈眶地喊着:“回来啦!你们可算是回来啦!”
随行奇道:“这老头在说谁?”
顾茫左看看,右看看,只看到自己,还有身后风尘仆仆的同袍手足们。
顾茫思忖未几,忽然心中一动,骤然明白了老家伙一直在等的是什么——
他是在等,等当年那些被他抛弃的兄弟们能够踏过几十年的时光,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地回城。
老家伙一直在候着。
所以顾茫当时下了马,走到他跟前,老头儿仰头望着他,阳光刺在老家伙昏花的眼睛里,老家伙呜呜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冲着顾茫磕头,一边又挪着想要过去抱住他。
陆展星那时候啧了一下嘴,说:“茫儿,脏死了!”
顾茫道:“没事。”
他抬起手,摸了摸那老家伙的头。
人都有软弱的时候,都会犯错,逃兵为他的逃离煎熬了大半生,顾茫想,已经够了。
老家伙就豁着他那张漏风的嘴,哭得歇斯底里地,一会儿管顾茫叫“小赵”,一会儿又管顾茫叫“小陈”,“小冬瓜”。
顾茫一一都应了,打那天起,老家伙就安生了。
他还是有点疯,但不再直勾勾地看着地平线,他开始像个正儿八经的臭要饭,会对过往的人笑,颠着一只脏兮兮的破碗,唱着他的莲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