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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骂骂咧咧地从顾茫屋里走出,往地上啐了口浓痰,一边诅咒着,一边步履沉重地下了楼梯。游廊内飘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那个离开的客人,是个喝醉了的酒鬼。
墨熄的恶心愈发厉害,他在原处站着,竭力将自己胸臆翻滚的怒焰给压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酒味已经散的再也闻不见了。他才仰了仰头,闭上眼睛。接着缓缓睁开眸子,以一种近乎怪异的平静,一言不发地回到顾茫房前。
停顿,抬起黑皮军靴,抵开那扇不久前才被人合上的雕花漆门。
他终于进了他的房间。
屋里很昏暗,只亮了一盏油灯,四下里仍旧弥漫着那种令人肠胃翻腾的酒气。墨熄绷着脸走进去,一眼扫过,没有人。
再扫一遍,扫至一半,注意到屏风后面细细的水声。
顾茫在洗澡。
这个认知像一击闷棍敲下来,敲得他眼前发晕。他简直都要憋疯了,血逆流而上,洇红了他的眼。他咬着嘴唇,把头转到一边,指甲早已陷入了掌心,勉强才把滔天的怒焰忍住。
可顾茫如今还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被欺辱也好,被折磨也好,就算被、被……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愤怒,忿恨竟随着岁月有增无减。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墨熄在小圆桌前坐了下来,沉默地闭上眼睛,他一面等着顾茫出来,一面在想,一会儿顾茫见到了自己,会是什么神情?
一会儿自己见到了顾茫,又该说什么话语?
就这样咬牙切齿地静了良久,连水声什么时候停止了,他都没有觉察到。
直到屋子的灯烛又亮了一盏,他才蓦地回神,侧头睁眼,看见灯台边,一个穿着白色单衣的青年正安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那张脸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
只是瘦了一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青年默默站着,衣襟松散,脖子上戴着法咒锁铐,赤着脚,漆黑的头发没有梳起,乖乖地垂在肩头,衬得那张脸苍白又瘦削,因此一双眼睛也就显得格外清亮。他刚刚清洗过自己,此刻头发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从脖颈,流到锁骨,流到胸膛……蓦地隐匿在衣襟遮掩的阴影处,再也瞧不见,只留下几道隐隐绰绰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