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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这样静静等待了将近半分钟之后,卧室门后那一团昏暗之中,有什么东西稍稍动了一下。
……好像等得不耐烦了似的。
又过去几秒,那扇门被往后一拉,稍稍开得大了一些。窗外已经开始有雨线不住划落了,屋内灯火俱暗,简直像是夜幕已经降临;屋一柳连眨眼也不敢,眼珠快要贴在那片玻璃片上了,紧紧盯着从房间昏暗内慢慢浮现起来的影子。
那黑影生怕自己发出响动一样,悄无声息、轻手轻脚地从门后探出了一张脸。
屋一柳胃中紧紧一缩,差一点就把胃液给全吐出来了——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栗着,能忍住没发出一声惊呼就用光了所有力气。在意识的角落里,他隐约明白了,那个黑影可能是彭斯。
说“可能”是彭斯,是因为他脸上已经失去了一切可供辨认的细节。唯一一个让屋一柳将他认出来的地方,是因为那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彭斯在两天之前穿过的那一件套头衫。
那人的整张面皮都快要从面骨上融化滑脱下来了,额头皮肤被坠成了薄薄亮亮的一层,眉毛眼眶和鼻子一起深深地垂下去,唯有两颗圆眼球还勉强挂在原处,好像要以一己之力抵挡像冰淇淋一般融下来的皮。它们被遮住了大半,就像是从帽檐底下翻起来看人似的,左摇右转,显然正寻找着屋一柳的踪迹。
……彭斯早就回来了?
屋一柳看着门后那个脸皮已经滑脱到了胸口的人形,一时间除了紧紧咬住牙关,竟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好;彭斯慢慢往门外踏了一步,向后招了招手。
从门后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浮出了一顶球帽下翠宁的脸。
这次翠宁的脸没有变形,粗略来看仍旧是她自己的样子,但不知怎么的,却远比彭斯看起来更叫人生惧。相比往常,她眼角稍稍开得过于靠近了,嘴唇薄长得快没了,好像是脸上被人横割了一刀;在她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额角时,屋一柳差点发出一声呜咽——翠宁的手很快放下了,脸还在面骨上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