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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程一日,范清迦除去将车帐缎帘挑起,朝外张望景色,再无过多举动,直到日暮时节才缓缓开口,并不似是同对座已然打过六七次盹的赵梓阳攀谈,如是自言自语,眼睑低垂,青葱指抚缎帘,神情清冷。
“此去皇城可比不得上回,过街鼠人人都想要逞强踢两脚,那时是危急关头,范家都保不得你这位
千金,这回着实无需担忧,尘埃落地皇城重归繁华昌盛,别人不晓得姑娘是范家长女,也应当知晓车帐乃是从富贵人家而来,放宽心些,赏赏外头迟春景象,怕是没几日就能去到皇城。”仅仅慵懒抬起两眼,话语说出口来,赵梓阳才觉察出不妥,欲要添上三言两语,犹豫再三,还是未能开口,往日常自诩言语相当有分寸,这回却难得说出两句顶不中听的话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再度启唇。
寻常人去往皇城,多半要觉得如何都是好事一桩,正好可趁春正好时,沿路观花溅水,接此稍沐心头尘灰,但对于范清迦而言,如非是有要紧事,大概此生每逢踏进皇城,为首念头,就是当初范元央身死皇城外,哪里会有半点赏景的心思,又何来的宽心二字。劝人宽心,理应是人间最没道理的推心置腹举动,但偏偏赵梓阳将两句最不应当说的话尽数道出,全然未曾顾及范清迦所思所想。但为何到头亦不曾再出言劝慰或是补上三言两语,赵梓阳自己都不晓得。
“其实说得也没错,不需有甚自责。”但范清迦只是余光瞥过一眼赵梓阳别扭至极的神色,就窥见后者为难处,浅浅笑道,“夏松地势大多平坦,却也不乏嶙峋山麓高下错落长岭寒潭,单要说一路上只惦记着令自己觉得困心之事,反而不美。自幼时爹爹就曾教训过,凡人间事需向身
前看,身后事不论轻重,行路时莫要太在意,女子家优柔寡断理所当然,但范家长女不可如此,在其位谋其事,兴许爹当年进皇城前也猜到该有此劫,本来就是个精于算计的人,最是惜命,全然不舍得不明不白身死,可还是未能躲过这一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