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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之中尚无灯火,但目力胜过鹰隼的习武之人在此,几乎并不需费力就能瞧见小楼之上忽明忽灭荧光,其实不劳烦在楼下枯坐的老仆去揣测,这位佯装身负重创的鸿庐当铺掌柜,一向无甚酒瘾,自从跟随此人以来,唯有布局鸿庐当铺那场祸端的时节,才瞥见过彭三吾登楼饮酒,不过浅酌两三杯,而今日却不同,足足半时辰,仍旧能听清杯盏掌心摩挲声响。
老仆掌心中有一枚相当扎眼的老茧,像是多年旧伤所遗留下的,习武之人大概都能瞧出个端倪,伤势未曾结痂便苦练刀剑,硬是将伤患处困到老茧当中,才有这般十足可怖的茧形,此时抬头端详两眼小楼楼上方向,啧啧两声,对着那枚老茧低声自语。
“我倒是以为这位大当家从来无有寻常人那等念头,更不会顾及什么手足情意,如这等能做大事的人,可从来不会将什么手足故交的性命当做什么不得了的,今日好容易打算把此事收尾,难得还流露出所剩无几的三两分人性,却当真是出乎预料。”
老头子絮絮叨叨,摩挲那处老茧,咂咂嘴很是有些感慨,“也对,眼前突然浮出两条宽阔大道,一条是官场登云,一条是踏足修行,常年混迹到人烟市井当中,自古也没多少人能遇上这等双喜临门,更何况经连咱们起初都没看出门道的这一番巧手设计,一石三鸟,估摸着几十载之
间,这鸿庐当铺和官家位子都能坐得安稳,高枕无忧,这么一来虽然有些对不起那等所剩不多的良心,但怎么都是天大的好处。”
“以你我的本事,捏死几个如他这般修为之人,当真不难,但如今只得唯唯诺诺,到底是因为人家手段高。”
老仆从来没在旁人眼前流露过甚神情,但说罢这话再抬头时,面皮上头阴冷笑意霎时闪灭,又归复平静,继续拎起脚边木桶,慢悠悠放在小楼檐下,听雨水成串跌落到桶里,眯起两眼,再看不出分毫异色。
而楼上彭三吾仍是举杯不止。
从坐上鸿庐当铺当家位子以来,彭三吾就从来少有碰杯盏的时节,偶尔之间需凭酒水同草莽与镖局拼酒开路的时节,亦是向来不多饮,乃至时常认输,憋红面皮,落下个酒量稀松寻常,乃至还不如寻常人的口实,可今夜小楼秋雨,彭三吾杯盏不停,直到满满一坛酒已然见底,仍是没有停歇迹象,呛得连连咳嗽,满脸泪痕,缓和过后才又是开口。
“鸿庐当铺这次险些毁去,乃是我这做兄长的一手为之,恐怕再不能同你说上只言片语,且借杯盏当做贤弟,同你讲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