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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桌后面,松平义雄扬起眉毛,眼睛直视过来,明显从漫不经心的状态中抽离出一些。
“是的,江女士与加工厂的一些中层、基层员工,联名提出了收购加工厂的意向……”奥平容三大致介绍了一下报价以及此前简单沟通的情况,态度很端正,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本来么,加工厂注定是要舍出去了,落到谁的手里都无所谓。最终决定这笔买卖是否成功的标准,一是能够变现多少,另一个就是可否让自家会长满意。
至于自身好恶,从来都不是问题。
松平义雄不是奥平容三,可奥平容三就是松平义雄。
这是他一如既往的信念,也是智慧。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会长罕见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能够理解,能够理解。”
“会长?”
“大约是罪恶感吧,又或者是自我救赎的麻醉剂……她一贯天真。”
奥平容三还是头一回听到自家会长对江冢的评价,很巧合地,还与他此前的腹诽一致。
当然了,同样都是“天真”,奥平容三可不会天真地认为,二人用词的内涵也完全相同。再迅速扫一眼松平义雄面上的笑容,他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新购置的游艇,很快迎来了它的新主人,过程非常顺利。从尾堀川逆流而上,再向北山湖深处挺进二十公里,游艇的机能一切正常,而在这片水域,音节乐活动的喧嚣也基本上消化在空旷的水天之间。
可是,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路程,要比预计的慢很多。出现这种情况,问题就出在“新主人”身上。
罗南并未对更换的游艇表示什么看法,即便尚未来得及改造的下层甲板生活区的“和风”布局,与前任有比较明显的差别。大约对他而言,也不过就是换一个坐卧休息的载具罢了。
这一阶段,罗南除了在最初了解一下阪城最新的形势以外,其全
副注意力,便都放在了那枚破损的单片镜之上。按他的话说:
“先解决现有问题,再去找对应材料。”
然后,他花了足足四个小时的时间,才将“单片镜”修复如初,而且现在还在做后期检测。
于是殷乐明白,看似晶莹透明的“镜片”,竟具备了不可思议的复杂结构,以及更加不可思议的制作方法。
而在罗南口中,它还只是一个“想象结构”,是需要“时刻消耗大量能量的临时模具”。真不知道,如果要用所谓“造物”的方式将其打造出来,其条件要求会是怎样地严苛。
罗南的实验计划,殷乐不好猜估,但她已经紧张起来了。罗南工作期间,她已经与目的地相关的中介及厂家打了一圈电话,务必要做到了解市场,不打无准备之仗。
由于这是一个比较专业的领域,殷乐也不知道,她的努力最后是否能够如愿。不过当人们付出的努力“溢出”之时,往往会从其他获得一些补益。
就在她与阪城本土圈子继续深入沟通之时,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报信息,特别是与大泽教团相关的那部分,有越来越多的细节和流言暴露出来。
在一番整理辨析之后,殷乐觉得有必要再给罗南做一次汇报。所以,她拿着整理好的资料,重又进入了底层甲板生活区。
天已入夜,自然采光已经不足支持生活区的照明,暖意融融的灯光亮起来,映照浅色的榻榻米,以及和风最经典的原木色调,整个生活区都蒙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看上去竟颇为温馨。
据说这艘游艇是大泽株氏公社的会长,松平义雄的座驾。那个人是出了名的犀利冷酷,家庭生活成谜,却不想会认可这种风格。
唔,意外和某人相配呢。
某人自然就是蛇语。这位以“北山雪绘”面目出现的咒术师,一身传统和服正装,与生活区的装饰风格最相称不过。
在罗南专心致志,殷乐忙进忙出的时候,蛇语并没有分配到任务,她只是留在罗南身边,端茶倒水,整理舱室布设,做些仆役侍从的活计,竟也是颇得其中三味。
当殷乐到达底层甲板的时候,便看到蛇语仿佛是影视剧里传统岛国妇人,跪坐在罗南侧方,为他送上温度适宜的茶水,随后又以躬身跪行的姿态退后。
室内极静,只有月白色和服与榻榻米的簌簌摩擦,带着属于生命的韵律和声息。
蛇语一直低首垂面,在殷乐这个角度,只看到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乌黑发髻,还有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后领处的雪白颈项和小段背肌。
即便这样,也很让人赞叹了。
人类对顺滑细腻的纹理质感,天然缺乏抵抗力,况且眼前这一位又是温热而生动的,具备着出色的形体和气韵之美,所谓“活色生香”也不过如此了。
殷乐自个儿都想去探指过去,试试手感。
但在殷乐看来,此时蛇语更为动人之处,在于她能够以惊人的专注,为罗南的行走坐卧服务,去雕琢那些看似无意义的细节,只为做到尽善尽美。
就效率而言,不足为训——如果一个公司、一个组织都是这样做事的,早晚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