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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良从车站熟门熟路的跑到去往乡里的山道,沿途路过已经恢复原状的路家老房,眼中是满满的刻骨铭心的恨。
安与乡离周口镇并不远,走路大人要二十来分钟,他手短脚短,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乡里的气氛很紧张,他摸到赵家的房子那儿,外婆正在用糠兜子喂鸡。
出狱没多久的小舅躺在摇椅上在门口晒太阳,路德良的敲门声惊醒了他。
“我说这是谁,”小舅轻轻一哼,把嘴里的牙签吐到路德良脸上,嘴里挖苦道:“个赔钱货,跟我姐一模一样,从来没往家里带过好事儿,扫把星。”
懦弱的外婆匆忙从篱笆里出来,见到路德良也不是很高兴,但也做不出赶人的事情来,皱着眉头喝了小舅一句:“你行了!”
她拉着路德良进屋,揪了把小孩的脸:“你爸让你回来的?”
路德良沉默的点点头。
“冤孽!”老太一声叹息,摇摇头转身,“你妈也可怜见的,唉,那么小一孩子”
屋里很昏暗,点着暗黄暗黄的大灯泡。
这是十分古老的房间,外墙是石头混着泥坯的,屋内有大梁,木头窗户,被虫蛀的乱七八糟的大床,脏兮兮的被单和褥子,墙角放着赵春秀给买回来的凤凰自行车和缝纫机,缝纫机上搁了一个大大的录音机,路德良知道,这是他妈以前的彩礼,都给留在娘家,给小舅用了。
赵春秀就趴在乱七八糟床上脏兮兮的被褥里,睡得眉头紧皱。
“被你姥爷给打了”外婆垂着头,眼神中也带着恨。这样的生活她过了一生,她也曾经想过反抗,但她太懦弱了,丈夫的瞪眼可以吓得她双腿发软,她还有不得不兼顾的孩子和家庭,她要顾忌的东西太多太多,最后只能化为一句幽怨的,“赵财那王八畜生,来家煽风点火。你姥爷一点脑子也没有,又要面子,你妈她”
路德良紧紧的抿着嘴,盯着床上睡的极不安稳的赵春秀,仿佛要把母亲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半晌后,他轻轻说:“我爸让我回来和您跟姥爷借一下医药费,他被那个人打断了腿,要钱治病,妈回来就是借钱来的。”
赵母听到借钱的事情,别开眼,一脸为难的说:“这年月谁家也没有富裕的你小舅前几天又给说了个人家”
路德良不到大腿高的小孩,奇异的在片刻中听懂了这句委婉的推脱,他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只是一直直勾勾的盯着睡的沉沉的母亲。
“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他垂下头来,表情奇异的没有畏惧,只是颇为失望轻轻的说:“爸还在县里等我,姥姥,我走了。”
他走出门外,看着躺椅上神采飞扬穿着耐克鞋的小舅,又回忆起屋里崭新的缝纫机和积灰的录音机,很快收回眼神,大步走出了村子。
镇上因为工厂移建,原有的厂址已经成为了一堆废墟,镇政府办事效率不行,新厂房都已经落好了,老厂址却仍旧堆着山一般的废墟,废弃的钢筋水泥和铁皮宿舍楼外墙埋在各种垃圾里,镇上很多贪小便宜的人和拾荒者就会时不时的去翻找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