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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府衙今天的议事很简单。就军政两条,一条是讨论要不要增加冀州税赋;一条是讨论要不要趁着公孙瓒与鲜卑时寇作战,幽州内部兵力空虚,趁机进攻以夺取界桥以西的幽州城池。
在第一条上,大公子袁谭是觉得乱世之时,以兵为先,增加赋税才能集增军饷,广招士卒;三公子袁尚则认为乱世抚民为先,民安则州治,冀州赋税加不得。二公子袁熙看看大哥,再看看三弟,偷眼瞧瞧主位上捋着胡子满意点头的父亲,闷不啃声地低下了头。
袁绍听完两儿子说法捋着胡子不吱声,而是转看着手下的谋臣将领问道:“诸公以为如何?”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原本看着还挺和气的帐下人立刻开始变得剑拔弩张:支持大公子提议的人是想方设法为袁谭争取;支持三公子的则是旁征博引证明袁尚说的对。
袁绍坐在诸位上,脸含笑意,一言不发,听的相当有耐心。
郭嘉则耐着哈欠,强忍冷笑,看戏般瞧着一厅人唇枪舌战。
他脑袋的清楚的很:从进厅看到大公子他就一副惫懒模样地装睡觉。而三公子那头,袁绍能让一个十四少年进厅议事,可见他对这个小儿子到底有多疼爱有加。看这两位公子的年纪,大的那个不到二十,小的只有十四,这样的年纪,就是再早慧怕也想不出这么老道的建议。何况俩兄弟如今情形诸人都已习以为常,想来此景也算由来已久。两个少年小小年纪就懂得争权夺利,谋算手足,这背后除了底下人在见风使舵,推波助澜,自然和上头这位爷的放任纵容和偏疼偏爱也脱不了关系。
郭嘉这里正面色郑重地神游太虚,那头讨论声却戛然而止,郭嘉骤然回神,就见无数道目光投注在他自己身上。上座袁绍也正微微皱眉地看着他。郭嘉眼一闪,刚要推测发生了何事。就听一边辛评轻咳一声,不着痕迹替他解围说道:“奉孝刚才亦在思索此事?那这刚好,明公正要问你对此可有高见呢?”
郭嘉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正担忧看他的郭图,转身对着袁绍长身一礼,礼毕起身,瞧瞧正望向自己的冀州诸位,张张口,轻咳一声,在众人都屏气凝神想知道他到底会同意谁的意见时却听郭嘉声音清朗,满是谦逊地说了一句:“两位公子天资聪颖。嘉愚钝,适才苦思终不得要领。故而,诸公高见还需袁公裁夺。”
郭嘉话音一落,厅里就响起一股抽气声:冀州诸公的表情非常精彩,就像是被厨子的一道神秘大菜一直吊胃口吊胃口,等到不吊了,厨子又忽然告诉你今天没有柴火不做菜了一样。郭图满头黑线地看着郭嘉,很有被噎了一下的感觉:他倒是要他保证说他不说话了,可谁也没让他真的一推三六五,一问三不知了。
袁绍的表情也漂移了一下,愣了愣轻咳一声,状似无意对郭嘉说:“奉孝先生久病初愈,想必是累了。还是坐下休息吧。”
郭嘉眉一挑,冲袁绍一礼后,袍子一撩,坐在坐席上继续安安静静扮木头。
袁绍见此眼睛闪了闪,转头对着手下诸位说道:“此事容后再议,下一个议题。”
下一个议题也挺简单,如果第一条算是民政,第二条就算是军事。
军事上,大公子觉得幽州鲜卑不过时寇,公孙瓒即便被牵制也不会被牵制太久,若是贸然出兵,必然会在界桥大战,己方是新得冀州,还有隐患未出,不可轻动干戈。三公子则认为公孙瓒与鲜卑作战近十年未全败鲜卑,可见幽州鲜卑实力不弱,若遣说客出使鲜卑,联合鲜卑两处夹击,则幽州可得。
郭嘉听完“联合鲜卑,两处夹击”这句话时眼睛一眯,低头瞧了袁尚一眼,最终握握拳却什么也没说。袁绍听此时眉头也是微微皱了皱,但终究没打断小儿子的发言。
接下来不过是第一次议题流程的重复。只是这回袁绍学聪明了,没在问郭嘉有何高见,而是直接说了句:“此事暂且搁置,正南(指审配。)把幽州所得情报呈报上来,明日传阅诸公后再议此事。成了,没什么其他要事就都散了吧。”
审配出列领命,诸公听言后行礼告退。只是出来后看到不顺眼的虽不像在听众那般直接出口争吵,却也是互相冷哼着,扭头甩袖而去。
郭嘉是悠悠闲闲地站起身,出得门来就见辛毗又来到自己身前,与他并肩走到无人处时小声问道:“奉孝觉得袁公如何?”
郭嘉眼睛一闪,转看着辛毗似笑非笑地问道:“‘袁公如何’?不是‘主公如何’?”